林风带回的关于“记录者联盟”的碎片化荣光与悲壮,以及那指向“归墟之眼”、被命名为“寂静之源”的终极威胁线索,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超级炸弹,在星海议庭有限知情的高层圈子里,引发了前所未有的震动与撕裂。
紧急召开的最高战略评议会上,气氛凝重得几乎能冻结光线。
林风作为信息的主要提供者和“钥匙”的持有者,被破例允许列席,但他更像是一个被审视的焦点,一个引发风暴的变量。他将整理后的报告(经过谨慎删减,隐去了三钥之力细节和自身污染状况)提交后,便沉默地坐在旁听席上,感受着那无形却几乎要将他压垮的各方压力与视线。
“‘寂静之源’……‘记录者联盟’的覆灭……”一位隶属于“绝对秩序派”的高级议员,其全息影像如同一座冰冷的钢铁山峰,声音带着金属的铿锵,“证据链尚不完整,推论过于大胆!仅凭一些上古文明留下的、真假难辨的碎片和一个坐标,就要让我们将议庭的战略重心,投向那片连‘织网者’都标记为禁忌的‘归墟之眼’?这风险不可估量!”
他的反对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保守势力的心声。未知带来恐惧,而“归墟之眼”的凶名,足以让任何理智的决策者踌躇。
“证据还不够吗?”智者奥隆的液态星光影像激烈地翻涌着,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迫,“E-77哨站的沉默,‘常数侵蚀体’的规则侵蚀特性,还有林风顾问从‘织网者’核心记录中带出的、关于上古联盟覆灭的直接关联!这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结论——我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虚无’变异,而是可能毁灭了整个上一宇宙纪元的终极灾难的余波!难道要等到‘常数侵蚀’蔓延到议庭核心星域,我们才后悔没有提前行动吗?”
“共生演化派”主张主动出击,防患于未然。奥隆甚至隐晦地提出,这可能是议庭实现技术飞跃、甚至继承“记录者联盟”部分遗产的契机。
“主动惊扰沉睡的古老黑暗,非智者所为。”守墓人那仿佛穿越时空的低语响起,带着亘古的沧桑与警告,“‘记录者联盟’以自身为祭品才完成的封印,其内蕴含的大恐怖与大因果,绝非我等可以轻易触碰。议庭的职责,应是加固已知的防线,观察‘侵蚀’的动向,而非……飞蛾扑火。”
“远古契约派”的担忧更加深远,他们倾向于保守和观望,认为任何激进的行动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连锁反应。
争论的焦点迅速从“是否存在威胁”,转向了“该如何应对威胁”。
主战派(以部分“共生演化派”和少数激进的“绝对秩序派”成员为首)要求立刻集结议庭最精锐的探索舰队,配备最强武力,远征“归墟之眼”,查明“寂静之源”现状,并视情况尝试加固封印或寻找彻底消灭之法。
保守派(以大部分“绝对秩序派”和“远古契约派”为核心)则强烈反对如此冒险。他们认为当务之急是加强t-7区和各关键星域的防御,利用“织网者”系统进一步研究对抗“常数侵蚀”的方法,同时向“归墟之眼”方向派遣更多、更隐蔽的远程探测器,而非将宝贵的有生力量投入一个可能是有去无回的绝地。
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会议陷入了冗长而激烈的僵持。资源如何调配?风险如何承担?失败的责任由谁背负?每一个问题都牵扯着巨大的利益和更深层的权力博弈。
林风静静地听着,看着那些代表着星海最高权力和智慧的存在的争论,心中最初的震撼渐渐被一种冰冷的清明所取代。
他意识到,无论争论的结果如何,依靠议庭这台庞大、臃肿且内耗严重的机器,去应对“寂静之源”这种级别的危机,效率都太低了。派系的扯皮、责任的推诿、对未知的恐惧,都会延误最关键的战机。
考古部的背叛,更是让他对议庭内部的“合作”失去了最后的幻想。
他的目光越过争吵的议员们,仿佛穿透了层层壁垒,看到了那片正在被“常数侵蚀”缓慢啃食的星空,看到了第七星环那些在困境中依然愿意彼此信任的盟友,看到了铁砧、隼,以及所有在人类舰队中翘首以盼的同胞。
一个念头,如同破开乌云的闪电,在他心中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不能再将文明存续的希望,完全寄托于他人。
星海议庭或许是指引方向的灯塔,但它绝不会是为每一艘小船挡风遮雨的港湾。
是时候,走自己的路了。
议庭的抉择陷入僵局,而林风的抉择,已然做出。他不再期待来自上方的“恩赐”或“指令”,他要利用这次危机带来的契机,为人类,也为所有愿意同行的伙伴,争取一个能够自主决定命运的……未来。
会议的喧嚣还在继续,但林风的心,已经飞向了那片孕育着危险与希望的星海,飞向了那个名为“火种”的联盟构想。真正的抉择,往往不在庙堂之高,而在星海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