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单元的灯光比研究区更加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消毒水气息。林风半靠在检测床上,任由数道浅蓝色的扫描光束在他周身游走。监察者VII派来的医疗单元——一个外形像多臂水母的精密机械——正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全面检查”指令。
“轻微精神震荡,意识海边缘区域出现短暂性信息过载紊乱。能量回路有轻微灼伤迹象,符合高强度信息反冲特征。”医疗单元用合成音汇报着结果,“建议:静养两个标准周期,期间禁止进行任何形式的深度意识交互。”
林风闭着眼,没有反驳。身体的创伤和精神的疲惫是真实的,但他脑海中回放的,却不是失败的痛苦,而是那信息洪流反冲瞬间的每一个细节——那股力量的磅礴、其内部蕴含的某种古老而顽固的“排他性”,以及……在被冲垮前,他捕捉到的那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三钥之力产生短暂“共振”的奇异波动。
那不是力量的对抗,而更像是一种……确认失败的“验证”过程。
“检查完毕。体征趋于稳定。请遵循静养建议。”医疗单元收回扫描光束,无声地滑走了。
休息舱内恢复了安静。林风没有躺下,而是走到那面单向观察窗前,看着外面永恒不变的冰冷景象。监察者VII的监控依然存在,但他能感觉到,那目光中除了惯常的审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等待他因这次失败而气馁,或是露出更多破绽?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并无光芒,但体内那稍显紊乱的三钥之力,却随着他的意念开始以更缓慢、更内敛的方式流转。创造、毁灭、守护,三种力量不再试图强行融合去冲击什么,而是像三种不同颜色的细沙,在意识的引导下,细细梳理着刚才被信息洪流冲击的区域,抚平那些紊乱的能量节点。
失败是痛苦的,但也是最好的老师。它粗暴地撕碎了林风之前那种试图“模拟欺骗”和“力量支撑”的侥幸心理。
“暴力冲击行不通……”他低声自语,目光穿透窗户,仿佛看到了那堵无形的信息壁垒,“需要更精妙的‘理解’与‘共鸣’。”
他想起了“织网者”文明留下的那些基础数据中,反复出现的一种模式——一种并非僵化死板,而是充满动态平衡和自适应性的网络结构。它不像议庭的系统那样层级森严,命令自上而下,反而更像一个……活着的生态系统,或者一个拥有集体意识的神经网络。
“共鸣……”林风若有所思。三钥之力源于他对宇宙底层规则的理解和重构,其本质就带有某种“创造”与“定义”的特性。而“织网者”系统,同样是那个上古文明对其认知的宇宙规则的极致体现。
或许,他不需要去“冲击”或“欺骗”那道壁垒。他需要做的,是让自己(或者说,他承载的三钥之力)的“频率”,更接近“织网者”系统本身的“频率”。不是强行挤进去,而是让自己成为可以被其“识别”甚至“接纳”的一部分。
这需要更深的理解,不仅仅是数据库里那些冰冷的数据,而是去体会数据背后那个文明的思维模式,他们的“道”。
他开始在脑海中回放所有与“织网者”系统交互的记忆碎片,尤其是那份优化建议得到系统“认可”时的微妙感觉。他结合三钥之力独特的感知属性,以及数据库中关于“织网者”社会结构、科技树偏向的只言片语,尝试在意识中构建一个新的模型。
不是攻击的矛,也不是防御的盾。而是一把……能插入锁孔,并随着锁芯内部结构自动调整形状的“万能钥匙”的雏形。这把钥匙的核心,就是“共鸣”。
路径很模糊,前路依旧艰难。但林风的眼神却愈发坚定。这一次失败,像是一块砺石,磨掉了他心中最后一丝急躁和侥幸。
他不再去看那监控的方向,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推演中。精神上的细微创伤在三钥之力温和的流转下缓缓平复,而一种全新的、更具潜力的交互方式,正在这静养的名义下,悄然萌芽。
星火未熄,反而在反思与沉淀中,寻得了更持久的燃烧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