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的车间格外热闹,机器轰鸣声里夹杂着工友们的说笑声。
我刚把一批零件调试好,就看到王磊端着水杯走过来,脸上带着笑:“田馨新工作挺顺利吧?”
我心里一暖,拉着他走到休息区,兴奋地说:“可不是嘛!昨天我去她公司宿舍看了,环境特别好,两人间带阳台,厂区里还有小花园。
她现在做设计,同事们都挺照顾她,昨天还跟我说主管夸她房案做得好呢!”
王磊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这就好!你俩总算不用再为工作瞎操心了,以后好好攒钱,早点把婚事办了。”
正说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德林”的名字。
我心里愣了一下。
上次跟他通电话还是上周,他说这段时间晚班,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我赶紧接起电话,语气里带着笑意:“德林,怎么还没休息?你不是上晚班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德林低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犹豫:“小飞……我跟你说个事。”
他的语气不像平时那样爽朗,反而透着股压抑的沉闷,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怎么了?”
“我……我不准备学技术了。”德林支吾了半天,终于说出了口,“我想这两天就办离职,去海南找我大哥。”
我手里的水杯差点没拿稳,惊讶地说:“怎么突然不想学了?上周你还跟我说感觉技术增进了不少,你觉得特别有意思,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我也不想放弃……”德林的声音里带着点委屈,还有些无奈。
“我哥也一直让我去海南,说在广州混了这么多年,我一点变化都没有,连个对象都没找到,更别说挣钱了。”
我皱着眉头,心里也跟着沉了下去:“那你去海南能做什么啊?你大哥在那边做什么你都不清楚,就这么贸然过去,万一找不到合适的活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德林的声音更低了,“我哥说先让我过去看看,他在那边做点小生意,说不定能帮我找个活。
上次相亲告吹的事,我爸妈也一直着急,总说我在广州没出息,让我跟我哥去闯闯,说不定能有点起色。”
听着他的话,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德林心里的苦,在广州打拼这么多年,没攒下多少钱,又经历了感情的打击,家里人再一催,他难免会慌。
可就这么放弃学了一半的技术,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实在太冒险了。
我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德林,你再想想行不行?刚摸透门道,再半途而废太可惜了。
你现在去海南,一点目标都没有,万一不顺心怎么办?”
“我已经想好了,”德林的语气带着点决绝,“我在广州待了三年,还是老样子,或许换个地方能好点。
我哥也跟我说了,他那边正好缺个人帮忙,让我过去先跟着他干,慢慢再找合适的活。
小飞,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现在真的不想再耗下去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我知道再劝也没用。
德林的性子我了解,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
我沉默了几秒,轻声说:“那行,你既然想好了,我也不劝你了。
但你得把离职手续办利索了,别到时候跟厂里有纠纷。
办完手续后,过来广州这边玩几天吧,我请你吃烧烤,咱们兄弟俩好好聊聊。”
“好,”德林的声音里终于有了点暖意,“我大概周三就能办完手续,到时候去找你。”
挂了电话,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王磊看出我脸色不对,走过来问:“怎么了?德林那边出什么事了?”
我把德林要去海南的事跟他说了,王磊也皱起了眉头:“怎么说走就走啊?这小子也太冲动了。
再坚持坚持就能上手了,现在去海南,不是瞎折腾吗?”
“我也劝过他,可他听不进去,”我叹了口气,“家里人催得紧,加上上次相亲失败,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想换个环境也能理解。”
接下来的一上午,我都没什么心思干活,脑子里总想着德林的事。
想起我们一起来广州的时一起挤在天桥上感叹生活。一起在宿舍吃泡面,一起在车间里加班,那时候虽然苦,却总觉得未来有希望。
可现在,他却要离开广州,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打拼,我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德林这一走,我在这里基本也没有什么朋友了。心里不仅很是难过,而我还在这里坚守,是因为田馨吗?
中午吃饭时,我给田馨发了条消息,跟她说了德林的事。
她很快回复:“真没想到德林会突然走,他之前还跟我们说想学好技术。不过他既然做了决定,咱们也只能支持他,你到时候好好跟他聊聊,让他在那边多注意安全。”
看着她的消息,我心里稍微好受了点——至少还有田馨理解我,陪着我。
周三下午,德林给我打电话,说他已经办完离职手续,正在来广州的路上。
我提前请了假,去车站接德林。
傍晚的时候,德林终于到了。他拎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头发有些乱,眼底带着疲惫,跟之前那个充满干劲的他判若两人。
我走上前,紧紧拥抱了他,“兄弟!”我的口气显得有气无力。
来到烧烤店,王磊已先到了。
“来了,快坐,”王磊赶紧接过行李箱,给德林倒了杯啤酒,“一路累了吧?先喝口酒歇歇。”
德林接过酒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才缓过劲来:“还行,坐了三个小时的大巴,就是有点累。”
“到了海南,要是有啥不顺心的,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给德林递过去一串烤鸡翅,“别自己憋着,咱们是兄弟,有啥困难一起想办法。”
德林点点头,咬了一口鸡翅,声音有些沙哑:“知道了,真离开了,还真舍不得。”
我强装笑了笑,“男儿志在四方!到了海南好好干,要是混好了,别忘了拉我们一把。要是混不好,就回广州来,咱们再一起学技术,总有咱们的立足之地。”
德林听了,眼眶有点红,用力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我们聊到很晚,从刚来广州的趣事,聊到未来的打算,聊到对家人的愧疚。
德林说,他其实也舍不得离开广州,舍不得我们这些兄弟,可家里人的期待和自己的不甘心,让他不得不走。
我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不管在哪里,只要好好努力,就一定能混出个样子来。
送德林去车站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看着他拎着行李箱走进车站的背影,我心里满是牵挂。
看着车站的方向,心里暗暗祈祷——希望德林在海南能一切顺利,希望我们这些兄弟,不管走多远,都能记得彼此的牵挂。
回到车间,机器依旧在轰鸣,可我的心里却空落落的。
我掏出手机,给德林发了条消息:“到了海南记得给我报平安,照顾好自己,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没过多久,他回复:“知道了,你也照顾好自己和田馨,咱们以后常联系。”
看着消息,我笑了笑——虽然我们在人生的岔路口分开了,但这份兄弟情,永远不会变。
然而,这次分别,让我很长时间都无法真正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