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的蓝光越来越近，楚明舒趴在浮板上喘气，手指还在抖。萧沉舟游到她旁边，指了下远处药谷的方向。防御符阵的辉光照在水面上，像一条会发光的路。
没多久，药谷弟子驾着轻舟赶来，把他们接上了岸。
换下的湿衣堆在角落，伤口简单包扎过，楚明舒连烘干头发的法子都懒得用，随便拿块布擦了两下就往主殿走。她知道今晚肯定逃不掉庆功宴这出戏。
大殿里已经热闹起来。灯火通亮，空气中飘着药香和酒味。弟子们围成几圈，有人敲鼓，有人跳舞，还有人举着杯子喊“神医万岁”。声音一波接一波，吵得她太阳穴直跳。
她靠在柱子边站着，没去主位。白芷从内殿出来，脸上依旧戴着那层薄纱，手里端着一只玉杯。
“今日一聚，为的是谢一个人。”白芷声音不大，但全场瞬间安静下来，“若不是她深入海底，查明病毒源头，亲手研制解药，我们药谷早就成了死地。”
众人齐刷刷看向楚明舒。
楚明舒翻了个白眼，心说又要来这套。
【又开始了，这种集体煽情现场比秦无绝的怀表还催命。】
她刚想到这儿，识海里的命运书签轻轻颤了一下，没有批注浮现，但她明显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热流从左臂胎记窜上来。
白芷走到她面前，把酒递过去：“楚姑娘，请饮此杯。”
楚明舒接过杯子，低头看了看，琥珀色的液体晃了晃，映出她自己那张写着“我不想喝”的脸。
“功劳可不能全算我头上。”她说，“要谢也得谢萧沉舟的剑够快，还有我的金针够准——毕竟手抖一下病人就凉了，压力很大。”
周围哄笑一片。
白芷也笑了下，但眼神没松。“你说得对，是大家的功劳。可站出来的人，是你。”
楚明舒耸肩，仰头把酒喝了。味道意外不错，甜中带苦，尾调有点像星髓玉泡出来的茶。
她放下杯子，正想找个角落躲清静，忽然听见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守谷弟子冲进大殿，衣服都没整理好，直接单膝跪地：“启禀谷主！谷外十里山径发现陌生脚印，排列整齐，像是有人列队走过！”
笑声戛然而止。
鼓声停了，舞步也停了。所有人都转头看向门口。
楚明舒站在原地没动，手指却悄悄摸上了储物囊上的星辉纹路。那枚藏在识海里的命运书签又烫了一下，这次不是微热，是实实在在的灼烧感。
【来了？刚喘口气就安排新剧情？秦无绝你是真不怕累还是觉得我充电五分钟能战斗两千年？】
她盯着地面，脑子里飞快回放刚才那句话——“排列整齐”。
不是乱踩，不是逃窜，是“列队”。
说明对方不是溃散残兵，是有组织地靠近。
而且选在这个时间点出现，要么是试探，要么就是冲着庆功来的。
她抬眼去找萧沉舟，发现他人不在大殿。应该是提前察觉异常出去了。这也正常，那家伙从来不会在这种时候凑热闹。
白芷站在高台上，听完通报后一句话没说。她慢慢走回药柜旁，手指轻轻抚过一排瓷瓶，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楚明舒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海底基地里看到的画面——那个被实验折磨的小女孩，和秦无绝并肩站着，穿着一样的白大褂。
现在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师兄妹的关系早变了味。
“传令下去。”白芷终于开口，“关闭外围三道闸门，所有弟子回到岗位，夜间轮哨加倍。”
“是！”弟子领命退下。
人群开始有序撤离大殿，没人再笑，也没人敢多问。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庆功宴，三分钟不到就变成了战备状态。
楚明舒没走。她站在原地，盯着窗外漆黑的树林。风刮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像某种信号在传递。
【列队脚印……该不会是血蝶残部吧？上次炸完基地他们应该没剩多少人，这时候还敢露头，要么是送死，要么是引我们出去。】
她低头看了眼左臂，胎记还在发热，但不像之前那种预警式的刺痛，更像是……共鸣？
她突然想到什么，从储物囊里掏出那块星髓玉片。玉片表面原本温润，此刻竟浮现出一层极淡的波纹，像是被什么频率震动着。
【等等，这节奏……跟刚才脚印通报时的声音频率一样？】
她闭眼集中精神，试着把玉片贴在耳边。果然，细微的震动传入脑海，形成一段断续的脉冲信号。
哒、哒哒、哒哒哒——
三短两长，重复三次。
这不是自然波动。
是编码。
她猛地睁眼，心跳快了一拍。
【搞什么？秦无绝现在改行发电报了？还是说……有人在用老协议联系我？】
她想起血蝶临死前塞给她的存储器，上面刻着“小蝶”两个字。当时她以为只是个名字，现在想想，会不会是一种身份认证？
如果血蝶曾经是独立个体，而不是完全被控制的傀儡，那她留下的信息可能根本没被秦无绝清除。
正想着，窗外一道黑影掠过树顶。
不是人形，速度极快，一闪即逝。
楚明舒立刻抽出一枚金针握在掌心，另一只手按住储物囊。命运书签的温度还在上升，但她这次没看到任何批注。
安静得反常。
通常她只要情绪波动大，书签就会自动记录吐槽并触发反馈。可这一次，像是系统被人掐住了喉咙。
她眯起眼睛，盯着那片树林。
【要么是干扰源太强，要么……是书签自己不想让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白芷。
“你不该留下。”白芷说，“你刚从海底回来，体力没恢复。”
“你也知道我没恢复，还让我喝酒？”楚明舒冷笑，“那杯酒是不是加了提神丹？我舌头都麻了。”
白芷没否认。“我需要你清醒。如果你猜得没错，那些脚印是冲你来的。”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拿到了照片。”白芷压低声音，“秦无绝最不想被人看到的东西，现在就在你手里。”
楚明舒愣了下。
她一直以为对方追杀是为了阻止解药扩散，或者是想抓她回去做融合实验。但从没想过，真正让他们失控的，可能是那段被尘封的童年。
一个被强行拆散的家庭，一对被当成实验品的兄妹，还有一个笑着合影却被抹去记忆的女人。
这张照片，不只是证据。
是炸弹。
她握紧玉片，脉冲信号还在持续。
“我要出去一趟。”她说。
“外面危险。”
“里面也不安全。”楚明舒冷笑，“你以为这场庆功是真的庆祝？不过是把‘等死’换成了‘等打’而已。”
她转身走向门口，脚步干脆。
刚迈出殿门，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铁锈味。
她停下，低头看脚下石阶。
有一滴水渍。
不是雨水。
颜色偏深，边缘微微发紫。
她蹲下伸手碰了下，指尖沾上一点黏稠液体。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腐草味。
【这不是血……是改造液残留？】
她猛地抬头，望向山径方向。
十里的距离，对于机械改造人来说，根本不需要走。
他们可以滑行，可以飞行，甚至可以直接钻地。
所以这些脚印不是为了隐藏行踪。
是为了让她看见。
是一种挑衅。
也是一种邀请。
【你想让我去？行啊。但这次我不当观众了。】
她站起身，把金针插回腰间，顺手从储物囊里摸出一枚特制芯片——那是她用血蝶残骸里的控制模块逆向做的追踪器。
只要对方体内还有原厂编号，这玩意就能锁住信号。
她将芯片咬在嘴里，腾出手结了个印，低声念了一句口诀。
下一秒，整座药谷的防御符阵突然闪了一下蓝光。
不是攻击模式，是反侦测开启。
她对着夜色勾了勾嘴角。
“瓜系统，这次咱们不吃瓜了。”
“咱们下场种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