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明尖锐的指控如同冰水泼入油锅,在家宴现场激起巨大波澜。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苏晚的解释,或者说,等待着看她如何应对这几乎无法辩驳的“证据”。
然而,苏晚面对顾晏明几乎癫狂的质问和满堂怀疑的目光,并未去看那些照片和文件,她的视线,反而落在了顾晏明因为激动而从衣领中滑出的一块玉佩上。
那玉佩质地温润,色泽青碧,雕琢着古朴的流云纹样,中间一缕天然形成的白色水纹,如同碧水中荡漾的云气,栩栩如生。
正是顾晏明生母婉清留下的遗物——碧水青云佩。
苏晚的目光在那玉佩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追忆,有恍然,更有深深的叹息。她再次抬头看向顾晏明时,眼神中的怜悯更深了。
“晏明,”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那些照片上拉了回来,“你质疑我的来历,那你可知道,你视若珍宝的这枚‘碧水青云佩’,它真正的来历是什么?”
顾晏明一愣,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玉佩,这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也是他精神的寄托。“这……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你休想转移话题!”
“遗物不假,”苏晚缓缓走近两步,目光依旧锁定那枚玉佩,“但它并非你母亲祖传之物,更非顾宏斌所赠。”
她的话语如同又一记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连顾晏舟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这件事,他亦不知情。
“你胡说!”顾晏明激动地反驳。
“我没有胡说。”苏晚停下脚步,距离顾晏明只有几步之遥,她能清晰地看到玉佩上每一道熟悉的纹路,“这枚‘碧水青云佩’,出自江南苏家。是我的外祖母,在她唯一的女儿,也就是我的母亲,出嫁时,亲手为她戴上的嫁妆之一。”
江南苏家!
这个词如同拥有魔力,让在场几位年长的、见识广博的顾家长辈,包括三叔公,脸色骤变!江南苏家,那是一个极其低调却底蕴深不可测的古老家族,据说传承久远,族中能人辈出,尤其在医学、古物鉴定和一些失传技艺方面有着非凡的造诣,但行事神秘,鲜少与外界往来。顾家鼎盛时期,也曾试图与苏家结交,却未能深交。
苏晚……竟然出身江南苏家?!那个“零”,那个医学传人的身份,似乎在此刻有了解释!
“不可能!你骗人!”顾晏明脸色煞白,拒绝相信。
“这玉佩内侧,靠近云纹尖端的位置,应该刻有一个微小的、古篆体的‘苏’字印记。”苏晚的声音清晰而笃定,“那是苏家核心子弟重要信物的标记,用的是特殊药水浸泡刻画,平时肉眼难辨,但在紫光灯下,会显现出淡金色的光芒。顾老先生当年,应该是知晓此物来历的。”
立刻有反应快的佣人,在三叔公的示意下,取来了便携式紫光灯。当紫色的光束照射在玉佩内侧苏晚所指的位置时,一个清晰无比的、散发着淡金色微光的古篆“苏”字,赫然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
满场寂静,只剩下倒吸冷气的声音。
顾晏明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在紫光下显现印记的玉佩,又看看苏晚,世界观仿佛在这一刻崩塌。他一直视为母亲象征、父亲(顾宏斌)深情的证明的玉佩,竟然……竟然来自苏晚的母族?!
苏晚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这枚玉佩,是我母亲当年游历途中,偶然救下一位被仇家追杀、身怀六甲的妇人,见其心性纯良却处境堪怜,临别时赠予她防身安胎的。那位妇人,就是你的母亲,婉清女士。”
她目光扫过全场震惊的众人,最后落在顾晏明脸上,一字一句道:“我母亲赠玉,是出于善意与怜悯。却不知,这枚代表着苏家善缘的玉佩,为何会落到顾宏斌手中,又为何成了他欺骗你、让你以为他对你母亲情深义重的工具?”
真相在此刻被揭开一角,残忍而讽刺。
顾晏明所有的指控,在苏晚道出的玉佩来历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一个能拿出如此珍贵信物赠予陌生人的家族,其传人又怎么会是处心积虑、别有用心之徒?
苏晚不仅化解了自身的危机,更间接揭露了顾宏斌对婉清的虚伪,动摇了顾晏明心中最后的信仰堡垒。
顾晏明握着那枚突然变得无比烫手的玉佩,呆呆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如同化作了一尊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