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砚,将曹魏腹地的雍州平原晕染得一片沉寂。赵统与苏婉率飞虎营将士,借着稀疏的星子微光,伏在一处土坡之后,目光紧盯前方三里外的魏军大营。营寨连绵数里,火把如长龙般蜿蜒,隐约可见营门处巡逻的士兵甲胄鲜明,腰间佩刀在火光下泛着冷芒。
“婉儿,你看那营寨的旗帜,是毋丘俭的部曲。”赵统压低声音,指尖指向营寨中央最高的那面玄色大旗,旗面上“毋”字赫然在目。苏婉手持夜视望远镜(注:此处采用符合三国背景的改良望远器械设定,如青铜透镜组装的观远镜),仔细观察着营寨布局,轻声回应:“营寨四角皆有望楼,每隔五十步便有一名哨卫,且营内隐约可见骑兵马厩的轮廓,看规模至少有三千骑兵,步兵怕是不下两万。”
她顿了顿,将望远镜递给身旁的石烈,补充道:“更关键的是,营寨后方有条隐秘水道,方才我见有粮船悄悄驶入,看来这毋丘俭部是曹魏囤积在雍州的精锐,粮草充足,意在防备我军东进。”赵统眉头微蹙,想起庞统在天水郡的嘱托,沉声道:“军师果然料事如神,曹魏果然在雍州暗藏重兵。我们得尽快把这消息传回去,否则一旦我军北伐主力东进,很可能陷入重围。”
苏婉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借着微弱的光线快速书写,笔尖划过帛书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我已将营寨布局、兵力数量、粮草通道都记下了,让岑骁带着帛书,通过暗哨传回天水郡。”她抬头看向赵统,眼中带着一丝担忧,“只是这一路回去艰险重重,岑骁一人怕是……”
“放心,岑骁是飞虎营最擅长潜行的,当年在断云村,他能在山林里追踪猎物三天三夜不被发现。”赵统拍了拍苏婉的手背,语气笃定,“我们继续留在这儿,探查周边是否还有其他伏兵。你别忘了,军师说过,曹魏在雍州的布防绝不止毋丘俭一支。”
苏婉点点头,将帛书封入竹筒,交给岑骁:“务必小心,若遇危险,不必强求,先保全自身。”岑骁抱拳领命,身形如狸猫般窜入夜色,转瞬消失在树林之中。
与此同时,天水郡蜀营的中军帐偏院,司马懿正临窗而立,望着窗外的月光,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身着蜀汉赐予的锦袍,却始终未曾系上玉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当年魏明帝曹叡所赐,如今已成了他思念故国的唯一寄托。
“归降?庞统这步棋,真是毒辣。”司马懿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与无奈。他本是兵败被俘,却被庞统硬生生扣上“归降”的帽子,如今流言四起,曹魏朝堂必然震动,而他的两个儿子,师儿与昭儿,怕是早已心急如焚。
他深知庞统的用意,无非是借他的名声动摇曹魏军心,同时将他留在蜀营,当作牵制曹魏的棋子。可他司马懿一生忠于曹魏,岂能甘为蜀汉所用?逃离蜀营,向魏帝曹芳辩明真相,已是刻不容缓。
“先生,夜深了,风寒露重,还是回屋歇息吧。”帐外传来守卫的声音,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警惕。司马懿转过身,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沉静,淡淡道:“知晓了。”
待守卫走远,司马懿走到床榻边,掀开床垫,露出一块松动的地砖。他俯身将地砖撬开,从里面取出一枚小巧的竹管——那是他被俘前,暗中藏在身上的联络信物,管内藏着一封写给司马师、司马昭的密信,信中详细说明了自己被俘的经过,以及庞统的计谋,嘱托二人切勿轻信流言,待他伺机逃脱后,再共商破蜀之策。
他将竹管贴身藏好,重新铺好床垫,神色恢复如常。这些日子,他表面上对庞统言听计从,实则一直在暗中观察蜀营的布防,寻找逃脱的机会。蜀营守卫森严,但他早已发现,每日寅时三刻,西北角的守卫会换班,那是整个营寨防备最薄弱的时刻。
“再过三日,便是十五,月光明亮,正好行事。”司马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必须在庞统察觉之前逃离,否则一旦消息彻底传遍曹魏,就算他能回去,也难洗清“归降”的污名。
此时的洛阳曹魏朝堂,已是一片哗然。魏帝曹芳端坐龙椅之上,面色苍白,手中紧攥着从蜀营逃回来的降兵带来的密报,指尖微微颤抖。大殿之下,文武百官议论纷纷,神色各异。
“司马懿归降蜀汉?这怎么可能!”
“那降兵说得有板有眼,还说蜀汉之所以能袭扰南安郡,都是司马懿指点的!”
“若仲达真的归降,那雍凉防线岂不是形同虚设?”
司马师与司马昭并肩站在武将之列,二人皆是一身戎装,面色铁青。方才,他们刚刚向曹芳请缨,愿率大军前往天水郡,营救父亲司马懿,可没想到,这降兵的到来,瞬间浇灭了他们的希望,也让满朝文武陷入了犹豫。
“陛下,此乃蜀汉的奸计!”司马师上前一步,抱拳高声道,声音铿锵有力,“家父一生忠于曹魏,鞠躬尽瘁,岂会轻易归降蜀汉?这分明是庞统为了动摇我军军心,故意散布的流言!”
司马昭紧随其后,沉声道:“陛下,兄长所言极是。家父被俘,必然是遭了蜀汉的胁迫,庞统此举,就是想让我等猜忌家父,从而瓦解我军士气。臣愿与兄长一同出征,不仅要救出家父,还要揭穿蜀汉的阴谋!”
可百官之中,却有不少人面露迟疑。太尉王凌出列道:“陛下,司马将军兄弟情深,固然可嘉,但那降兵带来的消息太过具体,连南安郡被袭扰的细节都一一对应。司马懿久在雍凉,深知我军布防,若他真的归降,后果不堪设想啊!”
“王太尉此言差矣!”司马师怒目而视,“家父若真要归降,为何不早在被俘之初便降?反而要等到今日,让蜀汉借此散布流言?这其中必然有诈!”
曹芳年轻识浅,面对百官的争论,一时没了主意。他看向身旁的太傅高柔,问道:“高太傅,你怎么看?”
高柔捋了捋胡须,沉吟道:“陛下,司马懿是否归降,目前尚无确凿证据。若贸然出兵营救,万一消息属实,我军岂不是羊入虎口?但若不救,又恐寒了众将士的心。依老臣之见,不如先遣人前往南安郡,核实徐盖将军那边的情况,同时密切关注天水郡的动向,再做决断。”
就在此时,一名内侍匆匆闯入大殿,高声道:“陛下,南安郡急报!徐盖将军派人送来消息,蜀汉军队近日频频袭扰南安郡边境,烧毁粮草数处,且四处散布流言,称此次奇袭全凭司马懿指点!”
这一消息如同火上浇油,大殿内的议论声愈发激烈。不少官员纷纷附和王凌的观点,认为司马懿归降之事大概率是真的。司马师与司马昭气得浑身发抖,却百口莫辩。
“陛下!”司马昭猛地跪倒在地,朗声道,“臣愿以性命担保,家父绝无归降之意!请陛下给臣一支兵马,臣必能将家父安全带回来,还朝堂一个真相!”
司马师也跟着跪倒:“臣愿与弟弟一同前往,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军法处置!”
曹芳看着跪在殿中的二人,又看了看神色各异的百官,心中犹豫不决。他知道司马懿是曹魏的栋梁之臣,若真的归降,对曹魏来说是巨大的打击;可若这真是蜀汉的阴谋,贸然出兵,只会让蜀汉有机可乘。
“此事……容朕再想想。”曹芳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挥了挥手,“百官先行退下,司马将军兄弟留下。”
百官陆续退出大殿,殿内只剩下曹芳、高柔以及司马师、司马昭兄弟。高柔看着二人,叹道:“二位将军,陛下并非不信你们,只是此事太过重大,不得不谨慎。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查明真相,而不是急于出兵。”
司马师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急切:“高太傅,家父被困蜀营,多待一日便多一分危险。庞统诡计多端,谁知道他会对家父做什么?”
司马昭接口道:“不如这样,陛下,臣愿率一支轻骑兵,乔装打扮,潜入天水郡,探查家父的情况。若家父真有归降之意,臣愿将他就地斩杀,以谢天下;若他是被迫,臣便设法将他救出!”
曹芳闻言,心中一动。这个提议既不会引发大规模的军事冲突,又能查明真相,倒是个两全之策。他看向高柔,见高柔点头示意,便沉声道:“好!朕准你所请,率五百轻骑兵,暗中前往天水郡。切记,不可暴露身份,若事不可为,立刻返回,切勿逞强!”
司马昭大喜,与司马师一同叩首:“谢陛下!臣必不辱使命!”
走出大殿,司马师拍了拍司马昭的肩膀,沉声道:“二弟,此行凶险,你一定要多加小心。父亲足智多谋,若他真有脱身之意,必然会留下线索。你到了天水郡,可联络当地的旧部,设法与父亲取得联系。”
司马昭点头:“兄长放心,我明白。你在洛阳,务必稳住朝堂,不让那些奸佞之臣借机诋毁父亲。待我救出父亲,我们兄弟二人,再一同为曹魏效力,击破蜀汉!”
兄弟二人在宫门外分别,司马昭立刻召集心腹将士,准备乔装出发。而洛阳城内的流言,仍在四处传播,司马懿归降蜀汉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在曹魏朝堂与民间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远在天水郡的司马懿,尚不知儿子们已在筹划营救他。他此刻正站在帐外,望着天上的明月,心中盘算着逃脱的细节。蜀营的守卫换班时间、逃跑的路线、沿途的接应……一切都已计划妥当。
“庞士元,你的计谋固然精妙,但你终究低估了我司马懿的忠心。”司马懿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待我回到洛阳,必会让你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而在曹魏腹地的雍州平原上,赵统与苏婉正率飞虎营将士,继续探查周边的魏军部署。他们不知道,天水郡正酝酿着一场逃脱风波,洛阳朝堂也因司马懿的“归降”陷入了混乱。他们只知道,必须尽快查明曹魏的兵力虚实,为蜀汉的北伐大业,提供最准确的情报。
夜色渐深,赵统与苏婉并肩伏在草丛中,苏婉的头轻轻靠在赵统的肩上,轻声道:“不知道岑骁有没有顺利把消息传回去。”赵统握紧她的手,沉声道:“会的。我们再坚持几日,等探查完雍州的所有布防,就回去与军师汇合。”
月光洒在二人身上,映出他们坚毅的脸庞。远处的魏军大营依旧灯火通明,而一场关乎北伐命运的暗战,正在曹魏腹地、天水郡、洛阳三地,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