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营，一起去撒尿了。
顾念成和屠八斤一人拿过布芙的一只胳膊，放到自己肩上，把她架了起来，分担着重量，
九营和亲卫队看傻了，这布芙还是个娘们吗？要和一群爷们去撒尿？
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孟浪很想经历一下和大姑娘一起解手是什么感觉，忙喊道：“等等我，我也去。”
陆问也凑热闹：“我也去，一起，一起。”
呼啦啦，九营和亲卫队的兵紧随其后。
营外，一处一人高的荒草甸，一人往左，几十号人往右。
八营宿舍，众人托着疲惫的身子，胡乱的喝了口水，就往炕上爬，进了被窝，合眼就睡。
屠八斤打了热水，让布芙烫脚，布芙不肯，顾念成强把布芙按在椅子上，蹲下来帮布芙脱着鞋袜。
布芙慌忙拦着：“我自己来。”
“你别动弹了，歇一会儿，我都蹲下了，起来也费劲，我帮你脱，站了一天一宿了，更得好好泡泡。”
脱掉布芙的鞋袜，顾念成只看了一眼，就心疼的不行。
布芙的双脚和双腿浮肿的厉害，都看不到趾头的关节了，一边往她小腿上撩着热水一边絮叨着：
“你呀，多说一句话能死似的，他冤枉咱，你就不能辩驳两句，倔的像头驴……”
布芙没有回应。
抬头一看，顾念成笑了，布芙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顾念成也很疲惫，腿疼的难受，吃力的起身，轻轻的抱起布芙，把她放在炕上，帮她盖好被子，自己也躺下。
这一夜，布芙睡的不老实，总用手挠脸和手。
仔细一看，明白了，夜里罚站的时候，被蚊子咬了，顾念成自己不招蚊子，倒是把这茬忘了。
顾念成咬牙起身，旁边屠八斤被扰醒，问：“大哥，你干嘛去？”
顾念成指了指布芙，压着声说：
“她被蚊子叮了，再挠，脸就挠烂了，我去给她弄点药涂上。”
屠八斤也起来了，问：“这大半夜的，你上哪弄药去？”
“我瞧见门口好像挂了一把艾蒿，看着是今年端午新晾的，能好用。”
屠八斤疑惑，小声问：“那玩意不是赶蚊子的吗？咬完了也能治？我去给你烧热水。”
两人忙活起来，顾念成用开水烫了艾蒿叶，攥出汁，然后找了擦脸巾子，浸上药汁，小心的往布芙手脸上涂，能看见的蚊子包都没落下。
月光朦胧，顾念成为了看清蚊子包，离布芙很近很近。
屠八斤懒得看顾念成那个便宜样，钻进被窝准备睡觉，想了想，侧过身，背对着顾念成和布芙，非礼勿视，他可不想招人烦，扰了他大哥的好事。
半蹲半跪在布芙的头顶，顾念成仔细的涂着。
兴许是药汁味道大，兴许是涂抹的力度大，布芙动了一下，顾念成慌乱的站了起来，屏住呼吸。
就见布芙一个翻身就滚到了屠八斤的背后，手搭在屠八斤的腰上，脸紧贴着屠八斤的背。
屠八斤快吓死了，回头看了一眼他大哥，逆着月光看不清顾念成的表情，但感觉到一股寒芒射了过来，汗毛根根立起，求生欲爆升。
屠八斤只敢用两根手指捏住布芙的袖口，慢慢把布芙的手挪回去，转过身又把布芙轻轻推回来，特别的小心，万一把这位姑奶奶给弄醒了，他大哥得扒了他的皮。
堆着一脸的假笑，怯怯的瞅着他大哥那看不清表情的脸，似乎在说：还给你，还给你，我可没动，你都看见了，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靠过来的。
顾念成也进了被窝躺下，主动靠到布芙身边，一闭眼就睡着了。
一大早，八营宿舍，一顿擂鼓般的砸门声，外面的人大喊着：“八营正，元帅让你去一趟帅帐，还书。”
布芙一骨碌爬起来，坐在炕上，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回道：“知道了，马上到。”
顾念成心中把他知道的神仙挨个感谢了一遍，他太累了，睡的沉，一直搂着布芙睡到现在，刚才布芙突然惊醒，竟没发现躺在顾念成怀里。
顾念成赶紧坐起来，和布芙拉开一点距离，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布芙依旧闭着眼睛，迷迷瞪瞪的骂着：“小肚鸡肠的样！还书？一本破书当个宝贝似的，哼！”
收拾妥当，找出那本《孙子兵法》，翻到最后几页，随便扯了一页下来，扔到了炕上，嘴里嘀咕着：
“我让你宝贝，心疼死你。”
顾念成无奈的摇摇头，在他眼中，布芙有时候办起事来，就像是个孩子，让他觉得又可爱，又让人头疼。
陆文铮大帐。
布芙垂着眼皮站在地中间，眼睛看都不看陆文铮一眼，站了良久。
陆文铮看她那个倔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厉声道：“《孙子兵法》第二篇，背一遍。”
布芙瞟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打死都不服的倔强，熟练的背诵着：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
背诵完了，陆文铮点点头，说：“背的倒挺熟，预战必先算其费，你说说看，这费都怎么个算法？”
布芙思考了一下，娓娓道来：
“一辆革车配十个伙夫，五个司务，五个马夫，五个砍柴打水的，共二十五人。
所以一千辆革车是两万五千人。
这加起来就是‘带甲十万’，一千辆四匹马拉的战车，配备七万五千人，一千辆辎重车，配备二万五千人，加起来就是十万人的军队。
千里之外运粮，得二十人奉一人，费二十人的口粮才能运一个士兵吃的上去！
车甲器械的修缮，胶漆之材，都是钱，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日费千金，十万之师才能运转。”
陆文铮又问：“那你还坚持去罕盟他家把他们打个半死？没等你找到他们家呢，没准就饿死了。”
布芙：“那是战国时期，咱现在没他们那么费劲，再说，我可以先让人找到他在哪安家，速战速决，速去速回，饿不着。”
陆文铮冷哼了一声，心想这个布芙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啥事在她眼里都容易的很，等她在军中的位置和他差不多高的时候，或许想的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陆文铮拿起那本《孙子兵法》翻看着，突然发现少了一页，瞪了布芙一眼，淡淡的问：“《孙子兵法》最后一篇讲的什么？”
布芙答：“用间之道。”
陆文铮问：“为何用间？”
布芙答：“知敌之实情。”
陆文铮问：“间有几种？”
布芙答：“用间有五：因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
陆文铮问：“那你再说说，用间之道是什么？”
布芙答：“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
陆文铮微愠，把书摔在布芙的脸上问：“为何毁我的书？”
布芙底气不足，眼神明显慌张，心虚道：“给我的时候就这样。”
陆文铮反问：“那撕掉那页的内容，你怎么背出来的？”
布芙心想坏了，又中了这铁公鸡的套了，嘴还硬着说：“我没撕！”
陆文铮走到布芙面前，命道：“看着我！”
布芙心虚的抬头看他，眼神躲闪，不敢直视。
“这书一页折角都没有，可见你平时也很爱惜，这没了的那页，是新撕的痕迹，没猜错的话，是今早你刚撕的吧？对我不满，拿本书撒气，这就是西林军的做派？”
布芙也有些后悔，她自己也挺宝贝那本书的，早上起来也不知哪来的邪火，仰着脖子，倔强的不说话了。
陆文铮差一点又没忍住火，罕见的骂了人：“滚回去，把书给我修好了，下次我要是见不到那页，你就别想再从我这再拿走一本书。”
布芙心中暗笑，下次？没下次了，老子都不当兵了，还见个屁！
敷衍的和陆文铮告了辞，迈着拽拽的步伐出了大帐。
刚出门口，吓了一跳，窗下一排黑脑瓜，八营的一众兄弟猫着腰，撅着腚，听墙根等着她呢。
陆问挠挠下巴，替他们尴尬，八营的人都是什么姿势，要不要脸了，让元帅知道又躲不了一顿罚，赶紧招呼着：
“别在这堆着了，走，吃饭去。”
亲卫队营房，八营和亲卫队共三十几人，挤在一个大桌子旁，狼吞虎咽的吃着，坐不下，还有站着的。
八营都饿坏了，上一顿还是昨天的早饭。
顾念成在陆问和布芙中间，先伸出一双手，再探出两只胳膊，左面挤挤，右面挤挤，再往前挪挪，把大宽肩膀放出来，妥，硬挤出个位置。
陆问被挤的歪在一边，不满道：“顾兄，你总跟我挤啥，那边空那么大你不去，我还能抢了你们营正咋的？”
八营的兄弟们心想：他真就怕你抢了，你小子长的俊，功夫也俊，还挺讲义气，那天营正夸了一句你骑马俊，大哥那脸色，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醋坛子酸的呦。
陆问被挤服了，往旁边挪了挪，松快了些，边吃边显摆着他得到的最新消息：
“你们还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