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月
结婚三年,他总在梦中喊别人的名字。
直到我在旧物市场买到一本他高中时期的日记。
翻开第一页写着:「如果让她知道,这场婚姻只是赌约...」
我笑着继续翻,指尖却突然颤抖——
每一页的页脚,都用铅笔画着一轮小小的月亮。
和我掌心胎记的形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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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一块脏掉的橘色抹布,慢吞吞地擦过城市的天际线。苏晚站在十七楼的落地窗前,看着底下的车流逐渐黏连成一条闪烁污浊的光带。屋子里很静,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通风口细微的嗡鸣,还有自己血管里血液流过的、冰冷的声响。
钥匙转动门锁的“咔哒”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沈修珩回来了。
他脱下沾染了室外寒气的大衣,随手挂在玄关的衣架上,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他走过来,从身后拥住苏晚,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却依旧温和:“吃过晚饭了吗?”
苏晚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软化在他的怀抱里。她“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怀抱温暖、熟悉,曾是她漂泊多年后唯一抓住的浮木。可如今,这温暖却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着她的皮肤。因为她知道,这或许只是海市蜃楼。
三年了。从那个雨天,他在咖啡馆向她伸出干净修长的手,眼神温柔得能溺毙人,到后来顺理成章的恋爱、求婚、结婚。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在经历了那么多孤寂之后,终于被命运温柔以待。
直到半年前开始,她渐渐在深夜被他无意识的呢喃惊醒。
起初听不真切,只感觉枕边人身体紧绷,呼吸急促。后来,次数多了,那两个字便如同淬了冰的锥子,清晰地凿进她的耳膜。
“小弦……”
一个陌生的,属于女性的名字。带着一种在清醒时,沈修珩从未在她面前流露过的、近乎痛苦的缱绻。
她问过他。他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用指尖刮她的鼻子,说她是睡迷糊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他的解释无懈可击,眼神坦然,反而显得她多疑又小气。
可那梦呓,太真实了。像隐藏在华丽袍子内里的虱子,悄悄地、持续地啃噬着她的心安。
晚饭时,两人对坐。水晶灯的光线流淌在精致的骨瓷餐盘上,气氛安静得诡异。沈修珩似乎没察觉,或者说,他习惯了这种安静。他偶尔说几句公司里的事,又给她夹了一筷子她喜欢的清蒸鲈鱼。
“周末我陪你去看那场艺术展?”他抬眼看她,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
苏晚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粒粒分明,她却毫无食欲。“好啊。”她应着,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很好,无可挑剔的好丈夫。可越是这样,那个午夜梦回的名字,就越是显得讽刺。
周末,沈修珩公司临时有事,艺术展终究没看成。苏晚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逛着,不知怎么,就拐进了城南一个巨大的旧物市场。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报、灰尘和时光混杂的气味。摊位拥挤,杂物堆积如山,从缺了口的搪瓷缸到漆皮斑驳的老家具,无所不有。她在里面慢慢走着,像一个游离的孤魂。
在一个堆满了旧书刊的摊位前,她停住了脚步。摊主是个昏昏欲睡的老头。她的目光掠过那些泛黄起毛边的书籍,忽然,一本深蓝色硬壳、封面没有任何文字的笔记本攫住了她的视线。
那蓝色很旧了,沉淀着岁月的痕迹。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将它从一堆旧杂志底下抽了出来。封皮触手有种独特的粗粝感。她翻开第一页,熟悉的、锋利又带着点少年人青涩笔迹的字迹,像一记无声的惊雷,在她眼前炸开。
——「如果让她知道,这场婚姻只是赌约…」
轰的一声,苏晚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四肢在瞬间变得冰凉僵硬。
她认得这字。沈修珩的书房里,有他学生时代的获奖证书,那上面的字迹,和眼前这本一模一样。
“赌约”两个字,墨迹深重,几乎要透纸背,带着一种残酷的、漫不经心的少年意气,将她三年来的信仰击得粉碎。
原来,连开始都是一场骗局。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她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一个堆满旧木箱的摊位才站稳。摊主老头抬起眼皮懒懒地看了她一眼,又阖上了。
她死死捏着那本日记,指节泛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喉咙里堵着腥甜的铁锈味。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付的钱,大概是机械地抽出了一张钞票塞给摊主,然后抱着那本如同烙铁般的日记本,逃离了那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回到家,空旷、冷清。正是她此刻内心的写照。
她坐在书房那把沈修珩常坐的皮质转椅上,台灯的光线被调到最暗,一圈昏黄,仅仅照亮她手下方寸之地。她像一尊失去生命力的石雕,坐了许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完全黑透,才缓缓低下头,看着桌上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
封皮那种粗粝的质感再次摩挲着她的指尖。她想起沈修珩偶尔看着她时,那种深不见底的眼神;想起他无微不至,却总感觉隔着一层的关怀;想起夜半那个萦绕不去的名字“小弦”……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这本日记面前,找到了答案的引线。
她扯了扯嘴角,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她用冰冷而颤抖的手指,翻开了第一页。
除了那句让她如坠冰窟的话,页脚处,一点微小的痕迹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轮用铅笔画成的、小小的月亮,线条简单,甚至有些稚拙,弯弯的,像一瓣清冷的指甲。
她没太在意,或许是那个年纪的男孩子随手涂鸦。她继续往下翻。
第二页,记录了一些琐事,关于考试,关于篮球。页脚,同样有一轮小小的月亮。
第三页,第四页……每一页,无论是记录心情,还是某个人,某件事,在页脚的同一个位置,都毫无例外地,用铅笔画着那一轮月亮。形状、大小,几乎一模一样。
一种奇异的感觉攫住了苏晚。起初是麻木的心痛和被欺骗的愤怒,但随着一页一页翻过去,那密密麻麻、重复出现的月亮图案,开始让她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这不像随手涂鸦,这更像……一种偏执的标记。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自己摊开的左手上。在她的掌心,靠近腕部的地方,有一块天生的、暗红色的胎记。那胎记的形状……赫然正是一轮弯月。
心跳,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地加速起来。
她难以置信地看看自己掌心的胎记,又低头去看日记页脚那轮小小的、铅笔画成的月亮。一样弯曲的弧度,一样两头微微尖俏的月牙形状……分毫不差!
这怎么可能?
她猛地将手掌按在日记本上,掌心的月牙胎记,与页脚铅笔画出的月亮,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一点一点,爬满了全身。比之前看到“赌约”二字时,更甚。
如果说“赌约”是揭开了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那么这遍布每一页、与她掌心胎记形状完全一致的月亮,又意味着什么?
她开始以一种截然不同的心情,重新、更加仔细地阅读日记里的内容。不再只看文字,也捕捉那些隐藏在字里行间,关于“月亮”的线索。
日记的时间跨度是他高中二年级到三年级。文字青涩,时而张扬,时而阴郁。他写对某个老师的不满,写打篮球的酣畅,写对未来模糊的憧憬。他也写——“今天又看到她了,在图书馆。她低着头看书,阳光照在她头发上,像镀了一层金边。”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苏晚的心猛地一缩。眼睛弯弯的……像月亮吗?
她急切地往后翻。关于“她”的记载断断续续,没有名字,只有一些侧写,一些瞬间。他能精准地画出她掌心的胎记形状,却吝于在文字里留下她的名字。
直到她翻到一页,日期是在高三下学期。
「……他们又在起哄,说我敢去追xx校花才是本事。烦。打赌就打赌,三个月,我一定让她点头。这游戏,似乎也没那么无聊。」
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苏晚的呼吸停滞了。所以,赌约的对象,是那位“xx校花”?一个他甚至不曾真正放在心上的、用于赢得赌注的工具?
那么,“小弦”呢?这个让他念念不忘至今、在梦中都呼唤的名字,是谁?是那个校花,还是……另一个人?
而贯穿始终的、这轮属于她苏晚的“月亮”,又为何会出现在这本关乎“赌约”和“小弦”的日记里?
混乱。脑子里像有无数团乱麻在纠缠、撕扯。真相仿佛被笼罩在一团浓雾里,她触碰到的每一个碎片,都尖锐得割手,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图案。
她瘫坐在椅子上,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衣衫。那本日记静静躺在桌上,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冰冷而诡异的气息。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再次响起。沈修珩回来了。
苏晚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合上日记本,动作迅疾地将其塞进书桌最底下的抽屉里。刚关上抽屉,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沈修珩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眼神依然温和:“怎么坐在黑地里?”他抬手,“啪”一声按亮了顶灯。
骤然的明亮刺得苏晚眼睛生疼。她下意识地将左手缩进袖口里,握成了拳,仿佛那样就能隐藏住掌心的秘密。
“没事,有点累,发了会儿呆。”她垂下眼睑,不敢与他对视,生怕他看出自己眼中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
沈修珩走近,习惯性地想要去碰触她的额头试温度。苏晚几乎是本能地、微不可察地偏头躲开了。
他的手悬在半空,顿了一下,随即自然地落下,搭在书桌边缘。“不舒服就早点休息。”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
苏晚“嗯”了一声,站起身:“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经过他身边时,她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曾经让她无比眷恋安心的气息,此刻却像无形的绳索,勒得她喘不过气。
这一夜,注定无眠。
苏晚躺在沈修珩身边,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黑暗中,她睁大眼睛,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过去三年相处的点点滴滴,此刻都蒙上了一层怀疑的阴影。
他的温柔,是出于习惯,还是愧疚?他的体贴,是程式化的表演,还是别有目的?那个“赌约”之后,他为何最终选择和她结婚?因为她好控制?还是因为……她掌心的这轮月亮?
“小弦……别走……”
模糊的呓语,再次如期而至。
苏晚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这一次,在那痛苦的呢喃之后,她清晰地听到了后续几个字。
“……月亮……不见了……”
月亮!
苏晚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抑制住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尖锐的疼痛感让她保持了一丝清醒。
月亮不见了……什么意思?
她的掌心因为紧张和恐惧,已经沁出了冷汗,那块月牙形的胎记,在黑暗中仿佛有了生命,在隐隐发烫。
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在窗外透进来的微光里,凝视着沈修珩沉睡的侧脸。轮廓分明,英俊得无可挑剔。可这张脸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她是谁?是那个赌约的对象“xx校花”?还是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小弦”?
或者……她两者都不是,只是一个可悲的、承载着别人影子的替代品?而这影子,恰恰与她掌心的胎记有关?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她小心翼翼地扮演着正常的妻子,却无法再坦然接受沈修珩的碰触。她以各种借口避开他的亲近,独自睡在客房,理由是神经衰弱,需要安静。
沈修珩起初只是以为她身体不适,关切地询问,请医生来看。后来,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她那层无形的隔膜,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但依旧没有戳破。他一向沉稳,善于等待。
苏晚则利用一切机会,暗中调查。她翻遍了家里所有可能存放旧物的地方,一无所获。她尝试登陆沈修珩学生时代可能用过的社交账号,密码早已更改。
她想起日记里提到的“他们”,那些起哄、打赌的同学。她凭借模糊的记忆和沈修珩偶尔的提及,开始在网上搜寻他高中时代的信息。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查找,几乎让她崩溃。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在一个几乎被遗忘的、需要实名验证的校友录网站角落,她找到了他们那一届的毕业照合影。
照片已经有些模糊。她一眼就找到了站在最后一排的沈修珩,少年时代的他,眉眼青涩,却已初具如今的轮廓,在人群中依然耀眼。她的手指颤抖着,掠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最终,在一个人的备注名上停住——李锐。日记里几次提到这个名字,是当时和他关系最近的哥们之一。
找到李锐并没有花费太多周折。他如今在一家设计公司做总监,网上有公开的联系方式。苏晚用一个虚构的身份和理由,约他在一家僻静的茶馆见面。
去见李锐的路上,苏晚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害怕听到什么。
李锐是个微胖、看起来爽朗健谈的中年男人。寒暄几句后,苏晚直接切入主题,提到了沈修珩,以及高中时代的一些事。
“嗨,那时候年纪小,瞎胡闹呗。”李锐笑着摆手,似乎不愿多谈。
苏晚深吸一口气,从钱夹深处,取出一张她偷偷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画着月亮的那一页复印件,推到李锐面前。她没有露出任何文字,只露出了页脚那轮铅笔画的月亮。
“李大哥,您……对这个图案有印象吗?”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
李锐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随即,目光定住了。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拿起那张纸,仔细看了看,眉头渐渐皱紧。
“这……”他抬起头,看向苏晚的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很重要吗?”苏晚紧紧盯着他。
李锐放下复印件,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眼神有些悠远:“这是……沈修珩那时候,画疯魔了的图案。”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那会儿,我们都说他魔怔了。上课画,下课画,书本上,草稿纸上,全是这种月亮。我们问他画这个干嘛,他从来不说。后来……好像是因为一个女孩子。”
苏晚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那块月牙胎记的位置被掐得生疼。
“是……小弦吗?”她几乎是屏住呼吸问出了这个名字。
李锐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哦,你说林弦啊?你连她都知道?”
林弦。
原来她叫林弦。小弦。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能……告诉我关于她的事吗?”苏晚的声音干涩。
李锐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为难,但看着苏晚苍白的脸色,还是说了:“林弦……跟我们不同班,是文科班的,挺安静一个女孩,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挺白净,气质很好。沈修珩那时候……好像特别喜欢她。但我们谁都没看出来,因为他从来没公开表示过,也没去追过人家。就是突然有一天,开始画这种月亮。”
他指了指那张复印件:“后来快毕业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传出来说沈修珩跟人打赌,要去追隔壁学校的校花。我们还纳闷呢,他明明喜欢的是林弦啊……再后来,好像就没下文了。毕业聚会那天晚上,他喝得烂醉,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月亮’、‘不见了’……我们都猜,可能是林弦出了什么事,或者拒绝他了吧?反正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提过她,也没画过这月亮了。”
月亮不见了……
和苏晚那晚听到的梦呓,对上了。
所以,他梦里的“小弦”,是林弦。他日记里隐藏的、真正喜欢的人,也是林弦。而那轮月亮,是属于林弦的标记。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苏晚的掌心,会有着和林弦一模一样的月亮胎记?
这惊人的巧合,到底是什么?
她猛地想起一件事,声音发颤地问:“那个林弦……她的掌心,是不是……也有一个这样的月亮胎记?”
李锐被问得愣住了,他皱着眉努力回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这……我真没注意。那时候虽然偶尔能看到她,但谁没事会盯着人家女孩子的掌心看啊?”
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迷雾笼罩了苏晚。线索似乎在这里又断了。
她失魂落魄地告别了李锐,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只觉得浑身冰冷。她知道了林弦的存在,知道了月亮标记属于林弦,知道了沈修珩深藏心底的、无疾而终的初恋。
那么她呢?她在这场三个人的电影里,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一个因为掌心有着和他白月光相似印记,所以被选中的、可怜的替代品?连那场开始的“赌约”,或许都只是他为了接近她这个“月亮”载体,而随意找的借口?
难怪他婚后从不提及过去,难怪他梦中呼唤他人,难怪……他对她好,却总感觉隔着一层玻璃。因为他在看的,从来不是她苏晚,而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女孩的影子!
恨意,如同藤蔓,瞬间缠绕了她整颗心脏。为这场蓄谋已久的欺骗,为她这三年错付的感情,也为那个甚至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名为林弦的女孩。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沈修珩还没有回来。家里依旧空旷冰冷。
她径直走向书房,拉开最底下的抽屉,想要再次确认那本日记,确认那遍布每一页的、属于别人的月亮。
然而——
抽屉里是空的。
那本深蓝色的、决定了她三年婚姻真相的日记本,不见了。
苏晚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倒流。
他发现了?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看到了多少?知道了多少?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比之前的愤怒和心痛更加猛烈。她感觉自己像一个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窃贼,无所遁形。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沈修珩”。
铃声执着地响着,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像催命的符咒。
苏晚看着那个名字,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等待她的,是摊牌,是质问,还是另一场精心编织的、更大的谎言?
日记本去了哪里?
他到底,想做什么?
而她掌心的这轮月亮,究竟是她不幸的源头,还是……揭开另一个更黑暗秘密的钥匙?
铃声终于停了。屏幕暗了下去。
屋子里恢复了死寂。
只有苏晚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和她掌心那轮仿佛在灼灼燃烧的月牙胎记,证明着时间还在流动。
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自己的左手,摊开掌心,凝视着那块暗红色的、与生俱来的印记。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嘲讽,又像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谜题。
窗外,夜色浓重,没有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