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之性命,尽系此人之手。
苏有乾心虽万般不愿,然望着怀中失而复得的妻子,亦无言可发。
孙嫣气息虚弱,缓缓开口。
“妾身方才只觉金丹崩毁,神魂欲离。若非前辈施通天妙法,妾身早已魂归黄泉…… 多谢前辈再造之恩。”
苏有乾闻言,心头大石方落一半,正欲再开口称谢,怀中之人却是一抖。
孙嫣气机断绝,又死过去了。
“嫣儿!”
苏有乾一声悲呼。
陈根生负手立于窗前,留给苏有乾一道萧索的背影。
“苏道友,我问你,代价你可受得住?”
“方才那般,不过是扬汤止沸。”
“她寿元枯竭,我强行逆转不过是与天道角力,稍有不慎便是这般光景。”
陈根生神色郑重。
“我有一秘法,或可为其续接道途,重燃生机。只是此法有伤天和,更耗我本源,一旦施展,非一甲子不可弥补。”
“这代价,你守拙门可能承受?”
苏有乾早已无暇他顾,急声应道。
“能!自然能!只要道友能救回嫣儿,但有驱使,苏某万死不辞!”
陈根生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置可否。
“也罢,我这人,素来见不得生离死别。”
言罢,他三眼齐开,再瞥一眼。
本已气绝的孙嫣,苍白如纸的面庞上,竟晕开一抹酡红,甚至连这木造雅间之内,倏然抽芽吐绿,新叶自生。
这是续命?
实乃枯木逢春、时光倒转。
孙嫣缓缓睁眸。
恰在此时,侧旁陈根生身形微晃,额角鬓边冷汗如浆,转瞬浸湿衣襟,面色骤显苍白,呼吸急促,似已耗尽心神。
“少爷!”
李思敏惊呼一声,疾步趋前,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之躯。
陈根生摆了摆手,靠在李思敏的身体上,气息微弱地说道。
“无妨,只是耗费了些本源。”
良久,苏有乾震惊不已,将妻子平放在一旁的软榻上,对着陈根生深深一揖。
“此恩此德,苏某没齿难忘。”
“只是道友方才所言,要我守拙门基业。”
苏有乾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挣扎。
“非是苏某食言,实乃这望京城,牵连甚广,是数千家宗门世族的利益所在。我若拱手相让,非但自身难保,更会引得中州大乱……”
“我守拙门,愿倾尽所有,以报答道友。只求道友能另择他法。”
陈根生轻咳不止,身子大半倚在李思敏的香肩上。
“我来中州,本为寻清净地界传承衣钵,非为搅风惹尘。方才实因苏道友自居望京城主、拒人千里,我一时气盛,才口出狂言。”
“只是我开宗立派之事,迫在眉睫,不能再拖。”
“苏道友既是此地主人,晚辈便有两事想请道友援手。”
苏有乾此刻哪有不应的道理。
“只要苏某能办到,必定在所不辞!”
陈根生伸出一根手指。
“我需一块地。不必太大,灵气尚可便行,要清净,要无人打扰。”
苏有乾连连点头。
“城西百里外有座云台山,原是一处二流宗门的旧址,后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满门被灭,那山便空置了下来。灵脉虽不算顶尖,却也够用,最是清净不过!”
陈根生又说出第二件事。
“建派所需之人力物力,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还需苏道友多多帮衬。工匠也好,材料也罢,你守拙门路子广,替我操持一二。”
苏有乾拍着胸脯保证。
“从山门牌坊的一砖一瓦,到弟子居所的一桌一椅,苏某包了!”
他沉吟片刻,似是觉得光凭口头承诺还不够,取出一物,双手捧着递到陈根生面前。
“道友为救拙荆,耗费本源,此等大恩,苏某无以为报。这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还请道友务必收下,权当是为新宗门添砖加瓦的贺礼。”
那是一块不过巴掌大小,通体浑圆,瞧着毫不起眼的石头。
陈根生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苏道友有心了。”
这位李蝉道友,看不上?
亦或是,他根本不识此物?
苏有乾不敢去赌对方的眼界,只当是自己未能言明,唐突了贵客。
“李道友,此乃极品灵石。”
“中州浩土,灵脉万千,然此等品阶的灵石,有记载以来,不过现世二十颗。”
陈根生伸出手,从苏有乾颤抖的掌心捏起了那枚石头。
而后他转过头,看向身侧的李思敏。
“少爷。”
李思敏柔声应着,伸手替他理了理鬓边的一缕乱发。
陈根生将那枚极品灵石,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石头瞧着还算光洁,给你寻根绳子串起来,当个挂件戴着,倒也相称。”
说完他莞尔一笑。
“此等极品灵石,家中尚有十枚。”
李思敏闻言颔首,未有半分激动惶恐,接过那极品灵石。
事了,陈根生扶着李思敏的胳膊,身子依旧半倚着。
“苏道友,既然地已寻好,人亦无碍。我便不久留了。”
“你夫人神魂初定,需静养,不宜被打扰。三日后,我再来此地,届时,希望看到云台山的舆图,以及建派所需的一应章程。”
苏有乾哪敢说半个不字,连忙躬身应是。
陈根生而后便在李思敏的搀扶下,转身朝楼梯走去。
聚宝楼外,人潮依旧。
二人一路沉默,穿过几条长街,远离了那片鼎沸的人声,来到一处城外的僻静河畔。
河水潺潺,岸边杨柳依依。
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碎金点点。
此处再无旁人。
陈根生驻足,凝望流水,默然良久才不好意思的开口。
“思敏,那灵石……”
李思敏闻言,趋前两步立至他身前,于陈根生微诧的目光中,展臂轻语。
“师兄,抱抱我。”
声息轻柔,隐带微颤。
陈根生似有难言之隐。
“思敏啊,那灵石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