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过后,稍事休息,李晨便被引至王府一间更为隐秘的书房。
此处显然是东川王刘琰处理机密要务之所,陈设古朴,守卫森严。
参与会谈的只有寥寥数人,李晨这边是风狼作为护卫立于身后,东川王那边则只有老将军王坚作陪。
侍女奉上香茗后便被屏退,书房门轻轻合拢,室内只剩下四人。
刘琰没有过多寒暄,直接挥退了侍从,神色一正,先前宴席上的热络笑容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沉重与决绝的肃然。他抬手示意李晨用茶,自己却只是端着茶杯,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晨。
“李布政使,此处再无六耳,你我便可坦诚相待了。”刘琰开门见山,语气低沉,“想必布政使一路行来,又经昨日市井,对我这东川局面,已有所了解。”
李晨放下茶杯,迎上刘琰的目光,神色平静:“王爷快人快语,李某佩服。确实,东川之困,在于锁。盐铁之利,困于群山;王者之尊,困于内忧外患。”
“好一个‘困’字!”
刘琰重重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与愤懑,“布政使一语中的!本王空有盐铁之利,却被那所谓兄长卡住剑门关,课以重税,几近于无利可图!三弟那边商路亦是盘剥重重。内有……家宅不宁,子嗣艰难。这东川王,当得实在是憋屈!”
李晨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刘琰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故而,本王才不惜以一双爱女,欲与布政使结秦晋之好,共谋出路!不知布政使,对今后你我两家,有何高见?”
他将问题抛回给李晨,既是试探,也是想听听这位北地潜龙的真实想法。
李晨没有立刻回答联姻之事,而是站起身,走到墙上悬挂的蜀地地图前,手指点向那条他们来时走过的、标记着险峻山势的区域。
“王爷,东川之困,根源在于闭塞。若要破局,首要在于——通!”
“李某此来,不仅为联姻,更为与王爷共商,打通这条连接北地与东川的坦途!”
刘琰和王坚的目光都聚焦在地图上。
“王爷应当知晓,我潜龙城有一种名为‘水泥’之物,遇水凝固,坚逾磐石。用以修路架桥,可化天堑为通途!”
李晨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清晰的线路,“若能从青山镇起,经我等来时险道加以拓宽、加固,在关键峡谷处架设坚固水泥桥,直通王爷阆中城下。此路若成,快马数日便可往返!”
刘琰呼吸陡然急促起来,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何尝不想修路?只是蜀道艰难,以往修路耗费巨大,且难以持久。若这水泥真有李晨所说之神效……
王坚更是忍不住出声:“布政使此言当真?那水泥……真能架设跨越深涧之桥?”
“千真万确。”李晨语气笃定,“潜龙城至青山镇之路,晋州境内诸多官道,皆已用水泥修缮,王爷可派人查验。只要此路畅通,王爷的盐铁,便可源源不断运往北地乃至更远,所需粮食、布匹、乃至军械,亦可从北地顺畅输入。何须再看剑门关脸色?何须再受南平王盘剥?”
“好!好!好!”
刘琰激动得连说三个好字,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脸上因兴奋而泛起红光,“若真如此,本王这东川,便真的活了!”
他停下脚步,目光炽热地看向李晨:“布政使,修路之事,需要本王如何配合?人力、物力,东川全力支持!”
“具体细节,可交由下面的人详细规划。”
李晨微微一笑,终于将话题引回核心,“此通途,便是你我联盟最坚实的纽带。路通,则利益相通,命运与共。届时,王爷内有盐铁之利外销,外有我北地为援,这蜀地格局,或可重新书写。”
李晨的话,如同最香醇的美酒,让刘琰心醉神迷。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条金光大道在眼前铺开,东川不再是被困的囚徒,而是连接北地与西南的战略要冲!
“至于联姻……”李晨看向刘琰,语气平和却带着分量,“明月、明珠两位郡主,蕙质兰心,李某有幸。此乃天作之合,既能成全晚辈情谊,更能固你我盟约。王爷以为如何?”
到了这个地步,刘琰哪里还有半分犹豫?
嫁出一对女儿,换来的不仅是北地这个强援,更是东川打破困局、走向新生的钥匙!
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哈哈!好!布政使爽快!”刘琰大笑,心中块垒尽去,“既然如此,你我便是一家人了!这婚事,宜早不宜迟!依本王看,布政使便在我这阆中城,与月儿、珠儿完婚!待礼成之后,你我翁婿再细细商议修路大计,如何?”
刘琰迫不及待地想将联盟关系彻底坐实,以免夜长梦多。
在阆中成婚,既能彰显东川的诚意,也能让李晨与本地势力有更深的绑定。
李晨略一沉吟,便点头应允:“客随主便,但凭王爷安排。”
“好!痛快!”刘琰抚掌,立刻对王坚吩咐道,“王老将军,立刻着手准备!选定吉日,本王要风风光光地嫁女儿!通告东川全境,本王得此佳婿,乃东川之幸!”
“末将领命!”王坚也是满面红光,大声应道。
书房内,气氛热烈。
一场政治联姻,因一条未来的“通途”而迅速敲定。
东川王刘琰看到了摆脱困境的希望,而李晨,则为潜龙城找到了一个资源丰富的战略后方和通往西南的门户。
双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消息很快在东川王府内部传开,筹备婚事的指令一道道发出,整个阆中城都开始为此事忙碌起来。
而李晨将在蜀地完婚的消息,也如同长了翅膀,飞向了成都,飞向了南平,乃至飞向了遥远的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