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瑶的手指动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别去。”
苏逸没停下。他把她的手臂往上托了托，让她靠得更稳些。背上的人很轻，可这重量压得他每一步都像踩在泥里。膝盖发软，脚底打滑，但他还是往前走。
手腕上的青铜环又烫了起来。不是之前那种持续的热，而是一下一下地跳，像是在回应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纹路变了方向，原本模糊的线条现在清晰地指向斜前方。那光不亮，却看得人心头发紧。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条路还没断。前面还有东西在等他。
融兵鼎还在运转，但速度越来越慢。肋骨那块裂口刚结上一点，又因为走路震动裂开。血渗出来，顺着腰侧往下流，被衣服吸了大半，剩下一点黏在皮肤上，凉飕飕的。
他没管。
开龙渊鼎还剩一丝感应。闭眼的时候，能感觉到前方岩壁里的能量流动。那些纹路像干涸的河床，只有极细微的波动从深处传来。每当他靠近一步，那股动静就强一分。
这不是普通的通道。
是给人走的。
只有承鼎的人才能激活它。
他停下脚步，喘了口气。嘴里有股铁锈味，咽下去的时候喉咙疼。他靠着墙站了几秒，再抬头时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你说我背不动世界。”他低声说，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可我现在只想把她送到地方。”
话落，他抬脚往前迈了一步。
咔的一声，脚下踩碎了一块石板。裂缝迅速蔓延，整条通道微微震了一下。紧接着，两侧墙壁浮现出暗红色的刻痕，像是被唤醒的符文，一闪即逝。
动力恢复了。
虽然微弱，但确实有能量在重新流通。
他又走了两步，这次脚步重了些。每踏一次，地面就亮起一小段纹路，像是在为他引路。越往前，空气越暖，呼吸不再带着冰碴子的感觉。
背后陈梦瑶突然咳嗽了一声。
声音很小，但他立刻停了下来。转身把她放下来靠墙坐着，手指探她鼻息。气息比刚才稳了些，脸上多了点血色。
“你还撑得住？”他问。
当然没人回答。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又看了眼手腕上的青铜环，光芒稳定地指着前方。看来刚才那一段塌方没影响到核心路径。
他重新蹲下，把她扶上背。这次动作利索了些，膝盖虽然疼，但还能发力。
“你说别去。”他一边绑紧她的手，一边说，“可你要活，就得往前走。”
话音落下，他站起身，继续往前。
通道开始倾斜向下。坡度不大，但越走越深。岩层变得光滑，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冲刷过。头顶偶尔滴水，落在肩上冷得刺骨，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
蛟魂没有再出现。
自从他说出要再造一缕魂火之后，那道光影就沉了下去。血脉深处安静得不像话。可他能感觉到，那丝联系还在。没断。
这就够了。
只要它还愿意留着，他就不会放弃。
走到一半，前方忽然出现一道阶梯。台阶不高，但数量极多，一眼望不到头。两侧墙上嵌着黑色石块，表面布满星图般的刻痕。有些图案他认识——和石碑背面的符号一样。
他盯着看了几秒，体内八鼎同时颤了一下。
这条路，果然是为他准备的。
他迈步踏上第一级台阶。
脚刚落地，整条通道猛地一震。墙上的星图亮了起来，一颗接一颗，像是被点燃的灯火。紧接着，一股拉力从下方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
青铜环剧烈发烫。
他咬牙稳住身形，背着人一步步往下走。每走十阶，身体就沉重一分。不是累，而是空间在施加压力。像是在测试他的资格。
走到第一百阶时，双腿已经开始发抖。
他靠着右边的墙歇了会儿，额头全是汗。融兵鼎拼命修复，可补的速度赶不上消耗。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还没见到第八鼎就得倒下。
不能停。
他抬头看向前方，黑暗中隐约能看到一层微光。像是穹顶反射出来的光晕，柔和却不散。
那就是终点。
最后一段路。
他扶着墙站起来，继续往下走。
五十阶后，压力达到顶峰。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呼吸困难。他只能张嘴喘气，每一次吸气都扯得肺部生疼。
七十阶后，视线开始模糊。
他用手掐自己大腿，用疼保持清醒。脑子里反复回响一句话：答应过要带她出去。
八十阶……九十阶……
终于，最后一级台阶出现在脚下。
他踏上去的瞬间，四周的星图全部亮起。光芒汇聚成一条线，直指前方不远处的一扇石门。门没关死，缝隙里透出淡蓝色的光。
就是那里。
他拖着脚步往前挪。双腿已经不听使唤，全靠意志撑着。离石门还有二十米，十米，五米……
就在他伸手要去推门的时候，手腕突然一紧。
青铜环的光熄了。
不是故障，是主动关闭。
下一秒，一股熟悉的波动从体内升起。
蛟魂的影子浮现在意识里，依旧残破，但比之前凝实了一点。
“你真要进去？”它的声音低沉，不再虚弱。
“不然呢？”他站在门前，手搭在冰冷的石面上，“到这里了，还能回头？”
“里面不只是第八鼎。”蛟魂说，“还有代价。每一个走到这里的人都试过开门，但他们都没走出来。”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不退？”
苏逸回头看了一眼背上的陈梦瑶。她闭着眼，呼吸平稳。
“因为她在我背上。”他说，“所以我必须走完。”
蛟魂沉默了几秒。
然后，它说了句从未说过的话：“我陪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逸感觉体内某处堵着的东西松开了。融兵鼎的修复速度骤然加快，断裂的经脉开始愈合。一股暖流从心脏扩散到四肢，让他重新有了力气。
他转回头，用力推开石门。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地面铺着黑曜石，反着幽蓝的光。尽头有一座拱形入口，隐约能看到内部的空间轮廓。
他迈步走了进去。
刚走到一半，脚下忽然一空。
一块地板塌陷下去，露出下面漆黑的洞口。他反应极快，单手撑住边缘，翻身跃出，落地时踉跄了一下，但没摔倒。
低头一看，那洞口边缘刻着一行小字：
“入此门者，不得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