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的余威,让空气都带着一股震颤的焦臭。
李云龙下令的那轮“铁犁”洗地,没有丝毫怜悯。
整个日军前沿阵地被数千枚高爆火箭弹犁了一遍又一遍。
焦土之上,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工事,更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那片伪造的灵位林,连同日军最后的癫狂,一同化作了漫天飞扬的黑色尘埃。
华东野战军的阵地上,一片死寂。
战士们看着那片被夷为平地的焦土,没人欢呼。
那股憋在胸口的怒火,在炮火宣泄后,沉淀为更深、更冷的杀意。
“打扫战场。”
李云龙声音沙哑,扔掉烟头,转身走回指挥部。
他的背影,像一柄插在焦土上的孤刀。
龙牙大队的身影散入硝烟之中。
“他娘的,真不经打。”魏和尚一脚踢开一块烧焦的铁皮,“还以为能跟这帮孙子拼个刺刀,结果司令一嗓子,全给报销了。”
段鹏没说话,端着枪,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弹坑。
他从不信日本人会死得这么简单。
突然,他脚步一顿,抬手。
队伍瞬间静止。
在一处被炸塌的地下掩体入口,废墟之下,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没有厚茧,手指修长,死死抓着一个棕色皮质公文包。
魏和尚想上前去拽。
“别动!”段鹏低喝。
他蹲下身,拨开碎石,露出了那人的脸。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戴着碎裂的眼镜,满脸血污,但能看出本来的文弱。
他穿着日军后勤文职制服,早已破烂。
人还有气,只是昏死过去。
段鹏的目光,锁死在他不松手的公文包上。
“带走。”
……
指挥部里,李云龙正和赵刚对着地图,商议总攻南京的方案。
“报告!”
段鹏和魏和尚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抬担架的卫生员。
“司令,政委,抓了个活的。”魏和尚指着担架上的男人,“像个穿白大褂的,死活不松手,拽下来这个。”
他将公文包递了过去。
李云龙接过来,打开搭扣,抽出一卷羊皮纸。
展开一看,是副手绘的南京城防图,红蓝铅笔标注得密密麻麻。
“兵力部署图?”李云龙眉头一挑,“这孙子还挺上道,知道咱们缺这个。”
他把图铺在桌上,招呼赵刚:“老赵,你瞧瞧,这小鬼子的火力点,藏得还真他娘的刁钻。有了这个,咱们总攻能省不少事!”
赵刚凑过来,目光在图上缓缓移动。
他扶了扶眼镜,起初还点着头,可看着看着,眉头却拧成了死结。
旁边的林浩也走了过来,他盯着地图,眼神同样变得凝重。
“不对劲。”赵刚忽然说。
“怎么不对劲了?”
“老李,你看。”赵刚的手指在图上划过,“这个标注‘重兵集团’的地方,是中山陵。这个‘炮兵阵地’,在明故宫遗址。还有这里,总统府、朝天宫、鸡鸣寺……”
赵刚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他一个兵力部署图,把所有的重兵都安排在这些地方干什么?等着咱们拿炮轰吗?这不合常理!”
林浩脸色一沉,立刻转身操作通讯设备。
“‘天眼’系统,请求对以下坐标进行高能反应扫描。”
几秒钟后,南京城的卫星图浮现。
随着林浩的操作,赵刚刚才点出的那几个地方,被标记出刺眼的红色高亮。
“司令员,政委,”林浩声音冰冷,“‘天眼’确认,这些地点下方,全部存在巨大的高能爆炸物反应。”
“这根本不是兵力部署图……”
李云龙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红点,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赵刚一把抓起那张图,双目赤红。
“这他娘的是一张埋着炸药的藏宝图!那个叫松田的畜生,他要在战败的时候,把整个南京城的根都给咱们炸了!”
“畜生!”
李云龙一拳砸在钢制桌面上,砸出一个清晰的凹痕。
一名卫生员跑了进来:“报告首长!那个俘虏醒了!”
“带过来!”赵刚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男人被带了进来,浑身发抖,看着满屋子杀气腾腾的将领,脸色惨白。
“你叫什么名字?这张图,怎么回事?”赵刚把图拍在他面前,厉声问道。
男人哆嗦着,说不出话。
“政委,跟他废什么话!”魏和尚上前一步,捏着拳头,“俺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和尚,退下!”赵刚喝止他。
他看着男人那双恐惧又挣扎的眼睛,忽然放缓了语气。
“你不是日本人。”
“你是中国人。”
赵刚的语气很肯定。
男人身体剧烈一震,猛地抬头。
“我叫陈默,是……是金陵大学的历史系助教。”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被日本人强征,做……做文献整理。”
“陈先生。”
赵刚的称呼变了。
他指着那张图,一字一句地问:“你是个读书人,是个懂历史的人。你告诉我,这张图上,是不是日本人要毁掉我们祖宗基业的铁证?”
陈默的心理防线,在“陈先生”这三个字面前,彻底崩溃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是!是啊!那个松田少将就是个疯子!他说,帝国得不到的,就要彻底毁灭!他要在南京城里所有重要的历史古迹下面,都埋上从德国运来的高爆炸药!他管这叫‘玉碎计划’!”
“他说,要让整个中华民族的文脉,为帝国殉葬!”
指挥部里,落针可闻。
李云龙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没咆哮,没怒吼。
他只是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眼睛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令人胆寒的死寂。
“好一个‘玉碎’。”
他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
“老子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玉石俱焚’!”
他猛地转身,看向段鹏。
“传我命令!总攻时间不变!”
“但是!在这之前,老子要先给南京城来一次‘大扫除’!”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段鹏!”
“到!”
“带着你的龙牙,立刻潜入城里!天亮之前,把那些狗娘养的捻子,全都给老子掐了!一个都不许留!”
“是!”段鹏立正敬礼,眼神锐利如刀。
李云龙看着他,又补了一句。
“注意安全。”
“老子……要在南京城里请你们喝酒。”
夜色如墨。
段鹏和魏和尚,带着一支精锐的龙牙小队,消失在南京城外的废墟之中。
借助林浩提供的城市下水道图纸,他们避开了所有巡逻队和明暗哨,无声潜入了这座沉睡的古都。
行动异常顺利。
朝天宫,鸡鸣寺,明故宫遗址……
一个个红点,在段鹏手中的战术平板上,接连变绿。
“他娘的,真顺当。”魏和尚拧断一个日军哨兵的脖子,低声说,“这帮小鬼子,比想象中松懈多了。”
“越是顺利,越要小心。”段鹏的眉头始终没松开。
黎明前,他们抵达了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目标——中山陵。
庄严肃穆的陵寝,在夜色中像一头匍匐的巨兽。
这里的守备,远比之前任何一处都森严。
一场短暂而血腥的无声战斗后,龙牙小队冲进了陵寝下方一处隐秘的地下室。
这里,就是整个“玉碎计划”的总控制中心。
地下室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金属台,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线路,连接着一个由上百根红绿电线、压力阀和水银开关组成的,如同蜘蛛网般复杂的引爆装置。
“我来。”
王根生走了出来。
这个曾经的猎人,如今的王牌司机兼爆破专家,是全队对付陷阱最有经验的人。
他戴上战术手套,拿着微型探测器,靠近那个狰狞的装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地下室里,只剩下王根生粗重的呼吸声。
他没动手,只是绕着装置一圈又一圈地观察,脸上的汗珠,顺着脸颊,一滴滴砸在水泥地上。
他的脸色,从凝重,到疑惑,再到惊恐。
最后,化作一片死灰。
他猛地后退两步,像是看到了鬼。
“怎么了?根子,有麻烦?”段鹏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问。
王根生抬起头,嘴唇失了血色,声音发颤,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队长……别碰……”
“千万别碰!”
他指着那台复杂的机器,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利。
“这……这不是一个炸弹……”
“这是个‘锁’!一个连环锁!”
王根生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最后一句话。
“我们要是拆错一根线……整个南京城的炸药……会一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