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不对劲。
不是云压下来的那种暗,是天自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紫雷还在皇城上空游走,像条没闭眼的蛇。我站在焦土边缘,玉佩贴在掌心,烫得像是刚从火里捞出来。心口那道疤在跳,南宫寒留的符在动,它怕了,但它还活着。
我知道它在等什么。
它在等我走进皇城地底,等我亲手打开那扇门。
可我不急。
我转身往西走,脚踩在焦灰上,每一步都带起一点火星。娜娜跟了一段,被我拦在庙外。叶绾绾也没追上来。她们该做的事已经做了,接下来的路,得我自己走。
城西有座废庙,塌了半边,屋顶漏风,墙角堆着碎瓦。冷清月坐在里面,左手按着右臂断口,血已经止不住了。她脸色发白,但眼神清亮,盯着门口的方向,像是在等一个人。
她等的是“我”。
可来的不是我。
黑衣银发的男人踏进庙门,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她。他手里拿着一把剑——我的寒霜剑。剑身干净,可剑气是冷的。
“师姐。”他说,声音和我一模一样,“我来赎罪。”
冷清月没动。
她看着那双金瞳,却没看到眼里有光。记忆里的祁煜,笑起来眼睛会弯,说话时气息拂过耳畔,带着点懒洋洋的撩拨。可眼前这个人,站得笔直,眼神空得像口枯井。
她接过剑。
指尖碰到剑柄的瞬间,心口猛地一紧。迷情蛊醒了,顺着血脉往上爬,要把她的神志吞进去。她感到一阵晕眩,手臂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剑尖对准自己心口。
她咬破舌尖。
剧痛让她清醒了一瞬。血从嘴里涌出来,滴在断口上,烫得像是烧红的铁。她猛地抬头,盯着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声音嘶哑:“你不是他。”
话音落,她挥剑。
寒霜剑斩下自己左臂,连着迷情蛊一起砍断。血喷出来,溅在地面,正好落在一道隐秘的裂痕上。那不是普通的地缝,是龙脉之眼,极细,极深,平时没人看得见。
但我看得见。
我借着那道血,顺着龙气往上爬。
冷清月断臂的血是引子,龙脉是桥,魂印是锁。我从她身后浮现,玄袍无风自动,金瞳亮得像是烧着了。南宫寒正要收剑,我一掌拍在他后心,龙气直透经脉。
他踉跄一步,转身,冷笑:“师弟,你魂不全,撑不过十息。”
我站稳,手按在玉佩上,借脉一息扫出去——百里内,五女命格皆现。清月断臂,命格将裂未裂;云溪魂灯微弱,但还在;风翩翩的命气缠在我魂核上,没断。
够了。
我盯着南宫寒,声音不高:“够了,只问你一句——谁准你碰我师父?”
他笑了,笑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抬手,把寒霜剑横在胸前,剑尖对准我:“你师父?她早该是我的。你不过是个容器,连命都是她给的,凭什么霸着她?”
我没动。
但我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
他不是要夺舍我。
他是要拿我当祭品,打开“灵枢容器”,把师父炼成他的剑心。
我往前走了一步。
他也抬剑迎上。
两道身影对峙,都持剑,都有金瞳,一个黑袍无风,一个银发冷眼。冷清月靠在墙边,断臂处还在流血,她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剑锋相撞。
龙气与剑气炸开,震得庙墙簌簌落灰。我一剑压着他,他格挡,力道不小,但手腕在抖。他用的是我的肉身,可经脉不顺,龙气走不到尽头。
我突刺,剑锋擦过他眉心。
那一瞬,他痛得闷哼,眉心竟浮出一道血纹——暗红如咒,形如锁链,正是“灵枢容器”的封印图腾。
我瞳孔一缩。
原来如此。
天罚降下时,玉佩显字:“容器将启,血祭为钥。”我以为那“血祭”是我,可我错了。我不是钥匙,我是祭品。南宫寒根本不想做我,他想用我的血,打开容器,把师父炼成他的道基。
“你不是要夺舍……”我冷笑,“你是要拿我当祭品?”
他抹了把眉心血,狞笑:“等容器开启,师父便是我的。你这具身子,连同你的魂,都会化进她骨血里。她睁开眼的第一刻,看到的就是我。”
我盯着他。
然后笑了。
“你动她一根头发,”我抬剑,指向他心口,“我让你魂飞魄散。”
他嗤笑:“你连站都站不稳,还谈什么报仇?”
我没答。
但我知道,他说得对。我撑不了太久。残魂离体,全靠冷清月的血引和龙脉支撑,再过几息,魂印就会崩。
可我不需要太久。
我只要他知道——
我知道了。
他想用我献祭,想拿师父当剑心,想踩着我的尸骨登顶。可他忘了,我死后三年,每逢月圆,魂魄可借龙气重生一瞬。只要脚下有龙脉,我就能听见她们的心跳,看穿他的破绽。
而现在,月未圆,我却借血引强行显形。
为什么?
因为冷清月断臂时,流的不是普通的血。
是“贞女锁”的血。
她为我挡过剑,断过情,流过泪。她的血,能引我魂。
南宫寒不知道。
他只知道迷情蛊,只知道控制,只知道用我的脸骗她自戕。可他不懂,有些东西,骗不了。
比如断臂时那一声“你不是他”。
比如血溅龙脉时,我魂印的震动。
我抬手,龙气缠上剑锋,直逼他眉心。他后退,想逃,可我已经锁住他命格——心绪波动,命格有裂,破绽在左肩。
我一剑刺出。
他抬臂格挡,剑锋偏了半寸,擦过肩头。血涌出来,滴在地上,正好落在冷清月断臂的血迹旁。
两道血混在一起。
我感觉到魂印在震,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可就在这时,我胸口一紧。
心口的疤炸开了。
南宫寒留的符,突然活了,顺着经脉往上爬,要吞我魂核。我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南宫寒笑了:“你撑不住了。”
我咬牙,手死死按在玉佩上。龙气从地底涌上来,勉强稳住魂体。可我知道,撑不了多久。
冷清月靠在墙边,断臂处血流不止,她看着我,声音很轻:“你还……活着?”
我点头。
“那就……别死。”她说完,抬手,把寒霜剑递向我。
我没接。
但我知道,她信了。
她分不清真假,可她信了那个会笑的祁煜,还没死。
南宫寒盯着我们,眼神阴沉:“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
我抬眼,金瞳盯着他:“你错了。我不是要赢你。”
我顿了顿,嘴角咧开,带血。
“我是要你——死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