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萧景渊安排的人手已暗中布控,盯着那批被动过手脚的木炭,只等鱼儿上钩。而他本人,则带着玄影和几名精锐,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潜进京西那座属于安阳郡王的皇庄。
庄子静得出奇,连狗吠声都听不见,反而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死寂。
“主子,探查过了,明哨三处,暗桩五处,守卫比寻常皇庄森严数倍,都藏着家伙。”玄影如同鬼魅般掠回,低声禀报,“后院东北角那个最大的仓库,看守最严,门口就四个,里面估计更多。”
萧景渊隐匿在庄外树林的阴影里,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那片黑沉沉的建筑群。“能摸进去吗?”
“有点棘手,守卫轮换没规律,仓库门窗紧闭,缝隙都被人从里面用厚毡子堵死了,看不清也听不着。”玄影摇头,“强行潜入,风险太大,容易打草惊蛇。”
萧景渊眉头紧锁。看来对方极其谨慎,这仓库里八成真有见不得光的东西。
“火药怕潮,这庄子临近水源,仓库地面必然做了防潮处理。”他沉吟片刻,“找庄子里的老人或者被排挤的下人打听,最近有没有大量采购油布、石灰,或者动土修缮的迹象。”
“是。”
私宅里,苏清鸢也没睡踏实。心里装着事,翻来覆去像煎鱼。她索性披衣起来,想去小厨房倒杯水喝。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阿默抱着剑,像尊石雕般守在廊下阴影里。
苏清鸢对他点点头,轻手轻脚走进厨房。刚拿起水瓢,鼻尖忽然又捕捉到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异样气味。不是硝石,也不是硫磺,而是一种……带着点刺鼻的、类似某种矿石或者……劣质金属的味道?
她心头一跳,放下水瓢,循着那气味,小心翼翼地在厨房里搜寻起来。味道很淡,断断续续。她走到墙角,目光落在那袋被动过手脚的木炭上。气味似乎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但又不太像。
她蹲下身,仔细分辨。除了木炭本身的味道、那点硝石残留,似乎还有一种更隐晦的、类似于……铁锈混合着某种说不出的矿物质的气息,非常非常淡,几乎被掩盖。
【叮!食材识别启动:检测到微量混合型金属氧化物及硫化物残留,成分复杂,与常见食材不符,疑似矿物污染。】
矿物污染?金属氧化物?
苏清鸢脑子里飞快转动。火药的主要成分是硝石、硫磺、木炭。如果对方要制作威力更大或者更稳定的火药,会不会添加其他东西?比如……一些金属粉末,用来增加爆炸威力或者产生特定效果?
这个念头让她后背发凉。如果只是黑火药,破坏力尚且可控。但如果掺杂了其他不明矿物或金属……
她立刻起身,回到屋里,找出纸笔,凭着记忆和系统的细微提示,将她能分辨出的那几种异常气味和可能的成分简单写了下来,包括硝石、硫磺、以及刚刚识别出的微量金属氧化物特征。
她吹干墨迹,将纸条折好,走到门口递给阿默,压低声音:“这个,想办法尽快交给侯爷。告诉他,火药里可能不止那三样东西,让他千万小心。”
阿默接过纸条,重重点头,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子时将至,安阳郡王府后院。
萧清瑶在自己奢华的书房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焦躁地看向墙角那座镶金嵌玉的自鸣钟。桌上的酒壶已经空了,他却毫无醉意,只有眼底布满血丝的兴奋与紧张。
“咚咚咚。”极轻的叩门声响起。
萧清瑶一个激灵,猛地冲到门边,压低声音:“谁?”
“郡王,东西送到了。”是那个黑袍人嘶哑的声音。
萧清瑶立刻拉开房门。黑袍人闪身而入,将一个不大却显得沉甸甸的紫檀木盒放在桌上。
“就是这个?”萧清瑶盯着那盒子,呼吸急促。
“不错。使用方法在里面。”黑袍人低声道,“‘惊蛰’之时,依计行事,便可声震九霄,大局可定。”
萧清瑶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里面铺着厚厚的锦缎,上面静静躺着几个……看起来像是特制铜管和精巧齿轮、机括组合在一起的东西,结构复杂,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旁边还有一小卷羊皮纸。
不是他想象中的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这是……什么东西?机关?
他拿起那卷羊皮纸展开,上面画着复杂的结构图和几行晦涩的注解。他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勉强看懂这似乎是一种……引火、定时或者增强爆破效果的装置?
“七哥就给我这个?”萧清瑶有些不满地嘟囔,“本王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黑袍人阴影下的嘴角似乎勾了勾:“郡王,此物价值,岂是金银可比?它能助您得到想要的一切。切记,小心保管,按图操作。”说完,他微微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融入外面的黑暗。
萧清瑶抱着那个盒子,看着里面冰冷的机括,虽然不太明白具体妙用,但想到“声震九霄”四个字,脸上又露出了狂热而扭曲的笑容。
京西皇庄外,萧景渊收到了阿默送来的纸条。就着微弱的月光看完苏清鸢写下的内容,他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凝重。
“金属氧化物……矿物污染……”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脑中飞速搜索着相关的记忆。他在兵部看过一些残缺的古籍记载,前朝似乎有人尝试在火药中加入铁粉、铜末甚至一些特殊的矿石粉末,用以增强威力或制造毒烟……
如果老七得到的不仅是普通黑火药配方……
他猛地看向那座沉寂的皇庄,心头警铃大作。
“玄影,让我们的人撤远一点,只留两个最顶尖的耳目盯着,任何出入庄子的人、车,尤其是运送泥土、垃圾的,都要仔细查探痕迹。另外,立刻传信给卫临,让他查查京城及周边,最近有没有铁匠铺、矿场或者经营特殊矿石的商铺出现异常,比如大量采购某种不常见的矿石,或者有生面孔频繁接触。”
“是!”
萧景渊最后看了一眼那如同巨兽般匍匐在夜色中的皇庄,决然转身。
而此刻,皇庄内,那个被严密看守的仓库地下,一个经过简单加固的密室里,几个穿着工匠服饰的人,正小心翼翼地将研磨好的深褐色粉末混合着一些亮晶晶的银色细粉,填入几个特制的厚壁陶罐中。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石和硫磺味,还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甜腥气。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压低声音催促:“手脚都麻利点!‘惊蛰’之前,这批‘雷火弹’必须全部完工!耽误了殿下的大事,咱们谁都别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