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阁”订单的圆满成功,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京城特定的圈子里漾开了层层涟漪。苏清鸢和她的“鸢记”药膳,虽未传遍大街小巷,但在那些注重养生之道的高门后宅、以及消息灵通的官宦家眷中,已悄然成了新鲜话题。
“小姐,您看,这是裕亲王府常嬷嬷刚送来的!”云雀捧着一个沉甸甸的锦囊,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说是老太妃用了咱们前期的调理方子,胃口开了不少,这是后续的定金,还有正式的契书!”
“收好它。”苏清鸢将契书递给云雀,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云雀,阿竺,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恐怕会更忙。”
果然,接下来的几日,芙蓉院一改往日的清静。先是德盛斋李掌柜引荐了光禄寺少卿陈大人的管家,说是府上老夫人入夏后精神不济,欲求温和滋补的方子;后又有御史台刘大人家的婆子亲自寻来,隐晦提及家中老爷为国事操劳,夜不能寐。
云雀和阿竺在前厅应对,虽忙碌,却在苏清鸢的调教下,进退有度,条理分明。苏清鸢则坐镇后方,对每一位上门的客户都极为谨慎。
“陈管家,”她温声询问,“不知老夫人具体症候如何?平日饮食偏好?可有太医请过脉案?”
“刘妈妈,”她细致了解,“刘大人是难以入睡,还是易醒?白日可会心悸?”
与此同时,锦兰院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砰!”又一套上好的官窑茶盏粉身碎骨。赵夫人胸口剧烈起伏,面目因嫉恨而扭曲,“攀上了王府不够,如今连御史台、光禄寺的人都往她那破院子里跑!她是要把满京城的高枝都攀遍吗?!”
苏清婉在一旁,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尖声道:“娘!她定是借着镇北侯的名头在外面招摇!不然那些官家,谁会正眼瞧她一个庶女!”
周嬷嬷阴恻恻地添火:“夫人,二小姐,老奴听说,裕亲王府给的定金这个数。”她比划了一个手势,“再让她这么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她手里的银钱,都能把这侯府买下半边了!届时,哪里还有夫人和小姐的立足之地?”
赵夫人眼中狠厉之色暴涨:“上次算她命大!这次,必须想个万全的法子,让她永无翻身之日!”她压低声音,对周嬷嬷吩咐,“去,把前院管采买的张婆子叫来,她那个嗜赌的儿子,或许能派上用场……”
镇北侯府,书房。
玄影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低声禀报:“主子,苏姑娘那边,近日除了赵夫人的人,还多了几波探视的。光禄寺陈府、御史台刘府的人尚算规矩,但另有两批人,行事隐蔽,像是专门养着的‘暗桩’,其中一波,隐约指向七皇子府。”
萧景渊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点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乌云。他放下笔,眸色深沉如夜:“七皇子……动作倒快。”
“加派人手,护住芙蓉院四周。凡有异动,格杀勿论。”他的声音冷冽,不带一丝情感,“尤其是……七皇子府那边的爪子,给本王盯紧了,若有伸过来的,直接剁了。”
“是!”
是夜,芙蓉院。
苏清鸢正与云雀核对账目,计算着添置新药材和定制一批更精细研磨工具的花销。院门被轻轻叩响。
阿竺无声无息地前去应门,很快返回,对苏清鸢比了个手势——侯爷来了。
苏清鸢心下微讶,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裙,迎出院外。月光下,萧景渊玄衣墨发,身姿挺拔,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肃。
“侯爷深夜到访,可是有事?”苏清鸢敛衽一礼。
萧景渊目光掠过她眼下的淡青,落在那张清丽却难掩疲惫的脸上,开门见山:“你近日,风头过盛了。”
苏清鸢心下一紧,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全赖侯爷扶持,才得了几位贵人青睐,勉强站稳了脚跟。”
“树大招风。”萧景渊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京城这块地,看着花团锦簇,底下却是沼泽暗流。你的药膳有其独到之处,如今入了某些人的眼,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他顿了顿,视线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心思:“求药者有之,窥秘者有之,借机布局者……亦未必没有。”
苏清鸢背脊微微发凉,她并非毫无察觉,只是近日的成功让她稍稍放松了警惕。此刻由萧景渊亲口说出,分量自是不同。“清鸢明白,定当时时警惕,步步谨慎,不敢行差踏错。”
见她听进去了,萧景渊神色稍缓,话锋微转:“这芙蓉院虽好,终究身处闹市,人多眼杂,非长久安稳之地。”
苏清鸢猛地抬头,看向他。
萧景渊移开目光,望向院墙外沉沉的夜色,仿佛随口一提:“京郊西山,地气清幽,适合静养,山间土壤……似乎也颇适宜种植些特定药材。”
西山!苏清鸢心头剧震。他为何突然提及此地?
她压下翻涌的心绪,垂首恭声道:“谢侯爷提点。清鸢……记下了,会认真思量。”
萧景渊不再多言,今日前来的目的已达到。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身影很快融入夜色。
送走萧景渊,苏清鸢独立院中,夜风拂面,带来凉意,也吹散了她连日来积攒的些许浮躁与自得。
“西山……”她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目光越过院墙,投向远方黑暗中隐约的山峦轮廓。那里,是避世之所,还是……另一个更广阔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