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在一旁正襟危坐,显得异常紧张。
苏晏如步入了寝宫,皇上抬头望了她一眼。
小六立即起身行礼,苏晏如轻按他的肩膀,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来做什么?”皇上看着苏晏如问。
苏晏如一边翻看小六批阅过的奏折,一边回应道:“我计划稍后前往尚宫局,着手安排我的嫁妆事宜,那嫁衣的制作也刻不容缓。”
“确应精心筹备。”皇上颔首,“我已指令钦天监筛选出几个吉日,你待会儿可将这些日子带给小宗,共同商议哪一日最为适宜。”
苏晏如轻轻嗯了一声。
皇上接着说:“另外,早年赐予你的公主府,你一直未曾居住,应当派遣工匠前去修缮一番,从那里出阁更显尊贵。”
苏晏如再度随意地应了一声。
“你与小宗成婚后,便不再享有如此自在,需学会管理家务。”
苏晏如轻叹一口气:“我并不愿做这些。”
“这并非你所能随意拒绝的。婚后,你便是沈家的女主人了。”
苏晏如几乎要翻个白眼:“我未嫁之时,沈府不也一直运转得宜?再说,沈述白也不会让我劳心这些。”
皇上摇头无奈,眼角瞥见苏晏如正随意修改着奏折,不禁暗自发笑。
这女子虽口称不问家务,心中却难舍职责。
即便皇位不会传给她,有她在旁辅佐小六,他也足以安心。
“永安,我打算明年将朝政交付于你与小六,我欲前往行宫,安度晚年。”
苏晏如与小六同时抬头望向皇上。
小六未敢出声,苏晏如却挑了挑眉:“您当真如此决定?”
“自然。”
苏晏如微微点头:“也好,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宜再过度劳累。”
小六看看皇上,又看看苏晏如,明白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了,顿时感觉压力巨大。
苏晏如中午去了一趟尚宫局,一直忙到天黑才出宫。
归返沈府途中,老远便瞧见沈述白在府门前翘首以盼。
见到苏晏如,沈述白疾步迎来,亲手扶持她自马车上下来。
晚餐时分,二人共进佳肴。
夜深,沈述白本欲返回己院,苏晏如如同昔日,轻拉其衣襟,挽留他在此安寝。
沈述白深夜方才入眠。
望着苏晏如紧握他衣襟的手,他唇角上扬,臂膀紧收,缓缓沉入梦乡。
待他气息均匀,苏晏如微微睁开眸子,悄然松了口气。
自前日父皇提及沈述白意图“回报养育之恩”,她的心便悬于半空,忧虑他是否会行差踏错。
借着窗外透进的月色,苏晏如见沈述白梦中笑容憨厚,不禁轻轻嗤之以鼻。
这个傻瓜。
沈述白与苏晏如一起吃过早饭后,便只身前往锦衣卫的地牢。
瑞阳长公主被拘禁在一处幽深的牢房中,这几日一直保持着难得的宁静。
在皇帝明令处罚之前,锦衣卫对她并未有太多的苛待。
沈述白步至瑞阳长公主的囚室外。
她身着囚衣,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手脚被铁链束缚。
据手下汇报,近日她饱受慢性毒药的折磨。
沈述白望着她苍白如纸的面容,心中明白,她可能已不久于人世。
牢门开启的声响,让瑞阳长公主抬起了头。
见到来人是沈述白,她微微蹙眉,旋即转过头去,沉默不语。
沈述白并未踏入牢内,而是立在门口,目光投注于她,忽而开口:“昨日我等捉拿了王珍珍,现正对她进行审讯。”
话音未落,瑞阳长公主的面色立变,眼中闪过惊恐之色。
“锦衣卫或许会因你的尊贵身份而手下留情,但对王珍珍,他们绝不会有此优待……不知她能否挺过此劫。”
沈述白语气淡然,话语落下,他便不再注视瑞阳长公主,转身欲行。
瑞阳长公主猛然站起:“我要见她!”
沈述白止步,却未回头:“除非她供出那个假扮宋明阳者的下落,否则无人能见。”
言毕,沈述白步履不停,继续向外行去。
瑞阳长公主情不自禁地跟随了两步,然而却被尘风挥舞着鸿宇剑阻断了去路。
“放了她!你们所要知道的一切,我皆可透露!”
瑞阳长公主的声音微微颤抖,泄露了她的不安。
囚禁于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她日复一日地反思,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若是当年未曾听从那人的谗言,未曾铸下那些错误,她依旧是尊贵的长公主,享受着无尽的荣华富贵,她的独生女亦不必流落他乡。
悔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意识到或许当年确实误入歧途。
沈述白终于回眸,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这段地牢生活,让瑞阳长公主显得憔悴了许多,鬓角甚至新添了几缕银丝。
瑞阳长公主紧握双拳,语气坚决:“但你们必须释放珍珍。”
沈述白轻嗤一声,语气冷硬:“你以为自身尚有资格讨价还价?捕捉那个伪宋明阳,对我们而言不过是迟早的事。”
言罢,沈述白再次转身,尘风紧随其后。
牢门再次闭合,瑞阳长公主急步上前,用力拍打着铁门,她蹲下身,透过送饭的小窗口朝着沈述白的背影大声疾呼:
“沈述白,那个人比你想象的更为狡猾,你不是他的对手!”
“沈述白,只要你肯放了珍珍,我愿将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包括你的身世之谜!”
沈述白决然地未曾回头,径自离去。
行至拐角,确信瑞阳长公主视线不及之处,他才对跟随的尘风下达指令:“每个时辰派一人去向她报告王珍珍的状况,直至她主动透露那人的踪迹。”
“遵命。”
沈述白步入了关押王珍珍的囚室。
此刻,王珍珍被束缚于木架之上,这位置曾是瑞阳长公主的所在。
她因内伤折磨,情形与瑞阳长公主相较,亦无太多差异。
王坤福正在审讯王珍珍,但她眼神空洞,似乎对王坤福的提问充耳不闻。
沈述白步入了室内,王坤福微微侧身,汇报说:“她仍旧守口如瓶。”
沈述白的目光落在王珍珍身上。
王坤福并未对她施以重刑,她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内伤深重使然。
沈述白面色凝重,语气平稳地命令:“既不肯吐露,便将所有刑具悉数用上。”
王坤福眉心微动,犹豫片刻,终归只能应声“是”。
沈述白未作停留,转身离开了阴暗的牢房。
一连数日,沈述白都在听取地牢传来的汇报,同时,外人也一直在追查那位假冒宋明阳的踪迹。
尽管沈述白的公务并不繁忙,但每晚归家迟了,苏晏如便会遣人至衙门催促他归家,且总留他在自己房中过夜。
即便是反应迟钝的沈述白,也察觉到了苏晏如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切。
沈述白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终于在苏晏如半梦半醒之际,忍不住提出了疑问。
苏晏如仅仅是微微一愣,随即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残留着朦胧的睡意。
“还不是因为你?你向我的父皇提出,想要报答你亲生父母的养育之恩,我担心你会一时冲动。”
苏晏如的话音刚落,沈述白便是一阵错愕,旋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你这是做什么,松开我。”
沈述白的怀抱太过紧密,苏晏如几乎无法顺畅呼吸。
沈述白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数个吻,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放心,有了你,我怎会做出傻事。”
苏晏如在他怀中轻轻地笑了:“真的吗?”
“自然是真心。”
“那你打算如何报答你亲生父母的养育之恩?”
沈述白稍作迟疑,回答道:“剃度为报。”
苏晏如猛地睁开双眼,从他的怀中退了出来:“你打算剃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