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养心殿,暖阁内银骨炭燃得正旺,暖意融融,却驱不散御案前弥漫的冰冷戾气。弘历身着明黄色常服,指尖捏着一份奏折,眉头微蹙,神色间还带着几分处理完朝政的疲惫。自魏嬿婉怀孕晋封令妃后,他每日都会抽空询问她的起居与胎相,那份对龙裔的期盼,渐渐压过了对如懿的猜忌,也让他对魏嬿婉的宠爱愈发浓烈。
“皇上,该歇息片刻了,奴才给您备了参茶。”李玉端着一杯温热的参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目光闪烁,神色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忐忑。他怀中揣着金玉妍托付的证据,已经在养心殿外徘徊了许久,直到确定弘历处理完朝政,才敢进来。
这些证据,他昨夜便仔细看过——有三名宫人的亲笔口供,详细描述了魏嬿婉与高曦月生前身边的大太监双喜私会的时间、地点,甚至连两人的对话都记得一清二楚;还有一封魏嬿婉写给双喜的情书,字迹娟秀,正是他平日里见惯了的魏嬿婉的笔迹,字里行间满是缱绻与依赖,与她在皇上面前表现出的“贞洁痴情”判若两人。
李玉心中清楚,这些证据一旦呈上去,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令妃娘娘如今怀有龙裔,深得皇上宠信,可这些证据却铁证如山,证明她不仅用假守宫砂欺骗皇上,还与太监私混,欺君罔上,这是皇上最忌讳的事情。他夹在中间,一边是权倾后宫、心机深沉的嘉贵妃,一边是皇上宠信、身怀龙裔的令妃,无论怎么做,都怕引火烧身。
“放下吧。”弘历头也没抬,依旧看着手中的奏折,语气平淡。他此刻满心都是魏嬿婉腹中的孩子,想着等孩子降生后,该如何赏赐,如何为孩子挑选师傅,压根没注意到李玉的异常。
李玉将参茶放在御案旁,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咬了咬牙,将怀中的证据轻轻放在御案的一角,低声道:“皇上,奴才这儿还有一份东西,事关令妃娘娘,不敢擅自做主,特来呈给皇上过目。”
弘历这才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份厚厚的证据上,眉头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哦?事关令婉?是什么东西?”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也没往坏处想,只当是魏嬿婉安胎时遇到了什么麻烦,或是有人弹劾她太过张扬。
李玉躬身道:“皇上看过便知,奴才不敢多言。”
弘历放下手中的奏折,伸手拿起那份证据,缓缓展开。起初,他的神色还十分平静,可当他看到第一份宫人的口供,看到“令妃娘娘与双喜太监私会于御花园假山后”的字样时,眉头瞬间皱紧,眼中的疑惑变成了难以置信。
“胡说八道!”弘历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令婉怀了龙裔,素来端庄,怎会做出这等苟且之事?定是这些宫人恶意诽谤,看朕不砍了她们的脑袋!”
他嘴上说着不信,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往下翻,当看到第二份、第三份口供,内容与第一份大同小异,甚至细节更加清晰时,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指尖开始微微发颤,周身的气压也越来越低。
最后,他拿起那封情书,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看着“双喜哥哥”“此生非你不嫁”等刺眼的字句,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崩塌。这字迹,他绝不会认错,是魏嬿婉的笔迹!平日里,她便是用这双手,为他写相思笺,为他抄录诗词,可如今,这双手却写下了这般污秽不堪的情书,写给一个低贱的太监!
想起魏嬿婉在御花园摔倒时,露出守宫砂时的楚楚可怜;想起她跪在他面前,哭诉自己“守身如玉”时的情真意切;想起她抚摸着小腹,畅想未来时的温柔期盼……所有的画面,此刻都变成了极大的讽刺,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在弘历的心上。
他最忌妃嫔不忠,最恨被人欺骗,而魏嬿婉,不仅用假守宫砂骗他,谎称自己贞洁,还与太监私混,秽乱宫闱,如今更是怀着不知是谁的“孽种”,堂而皇之地享受着他的宠爱与封赏,简直是欺君罔上,罪该万死!
“好一个魏嬿婉!好一个守身如玉!”弘历猛地一拍御案,桌上的参茶被震得泼洒出来,温热的茶水溅湿了奏折与证据,可他却浑然不觉,眼中满是滔天怒火,胸口剧烈起伏,“竟敢如此欺骗朕!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做出这等苟且之事!真是胆大包天,不知廉耻!”
他一把将手中的证据狠狠摔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情书飘到李玉的脚边,刺眼的字迹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弘历指着门外,厉声对李玉道:“李玉!传朕的旨意!令妃魏嬿婉,欺君罔上,秽乱宫闱,即日起打入冷宫,废去所有位分,贬为庶人!腹中孽种,即刻打掉,绝不能留!”
“奴……奴才遵旨!”李玉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跪地领旨,额头紧紧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皇上的怒火,如同燎原之火,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起身,匆匆捡起地上的证据,转身便朝着承乾宫的方向狂奔而去。
弘历站在御案前,胸口依旧剧烈起伏,眼中满是怒火与屈辱。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棂,冬日的寒风呼啸着灌进来,吹得他浑身一冷,却也没能让他心中的怒火平息半分。他想起自己对魏嬿婉的宠爱,想起自己为她晋封、为她赏赐、为她派太医安胎,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魏嬿婉,你好大的胆子!”弘历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满是狠厉,“朕定要让你付出代价,让你在冷宫中,好好忏悔自己的罪孽!”
与此同时,承乾宫内,暖意融融,香气弥漫。魏嬿婉半靠在铺着厚厚狐裘的软榻上,身着一身华贵的宝蓝色绣孔雀宫装,腕间戴着弘历新赏的东珠手镯,指尖轻轻抚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脸上满是得意与憧憬。
春婵站在一旁,为她剥着松子,轻声道:“娘娘,再过几个月,您就能诞下小阿哥了,到时候,皇上定会更加宠爱您,说不定还会封您为贵妃,与嘉贵妃娘娘平起平坐呢!”
“平起平坐?”魏嬿婉嗤笑一声,眼中满是野心,“我要的,可不止是贵妃之位。等我诞下阿哥,母凭子贵,就算是皇后之位,也未必不能争一争!金玉妍那个贱人,如懿那个死对头,到时候,都得给我下跪行礼!”
她幻想着自己诞下阿哥后,风光无限的模样,想着自己一步步爬上后宫的最高位置,想着那些曾经怠慢她、看不起她的人,都匍匐在她的脚下,心中的得意愈发浓烈。她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等孩子降生后,该请太后赐什么名字,该如何培养他,让他成为未来的储君。
“娘娘,您真是好福气。”春婵笑着附和,心中却依旧隐隐有些担忧,“只是,嘉贵妃娘娘那边,您还是要小心些,她心机深沉,未必会容忍您……”
“容忍我?”魏嬿婉打断她的话,语气嚣张,“我现在怀了龙裔,皇上对我宠爱有加,她就算有心机,又能奈我何?等我诞下阿哥,她若是识相,便乖乖给我让路;若是不识相,我便让皇上废了她,让她也尝尝失势的滋味!”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玉带着一众侍卫太监,匆匆闯了进来,神色严肃,周身的气氛冰冷得吓人。
魏嬿婉见状,心中微微一愣,随即不满地皱起眉头,语气傲慢:“李玉,你不在养心殿伺候皇上,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这般匆匆忙忙,成何体统?吓到我腹中的龙裔,你担待得起吗?”
她以为李玉是来传旨赏赐她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李玉走到魏嬿婉面前,脸色冰冷,没有丝毫往日的恭敬,厉声宣读:“奉旨!令妃魏嬿婉,欺君罔上,秽乱宫闱,罪证确凿!即日起,打入冷宫,废去所有位分,贬为庶人!腹中孽种,即刻打掉!钦此!”
“你……你说什么?”魏嬿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仿佛没听懂李玉的话,“李玉,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令妃,我怀了龙裔,皇上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你一定是弄错了,快给我重新读!”
“奴才不敢有误,这是皇上的亲笔旨意!”李玉说着,将手中的旨意递到魏嬿婉面前,语气冰冷。
魏嬿婉颤抖着伸出手,接过旨意,目光落在上面,看着那些刺眼的字句,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欺君罔上?秽乱宫闱?打入冷宫?打掉孩子?
这些字眼,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在她的心上,让她痛不欲生。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前几日还对她宠爱有加、对她腹中孩子期盼不已的皇上,会突然下这样的旨意!
“不……不可能!”魏嬿婉猛地将旨意扔在地上,疯狂地摇头,泪水瞬间涌满了眼眶,“这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一定是金玉妍那个贱人,是她嫉妒我,陷害我!李玉,你快带我去见皇上,我要亲自问皇上,我要向皇上解释!”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浑身发软,刚撑起身子,便眼前一黑,重重地瘫倒在软榻上,脸色瞬间变得面如死灰,毫无血色。她的指尖依旧下意识地抚摸着小腹,眼中满是绝望与恐惧——她的孩子,她的荣华富贵,她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
“娘娘!娘娘您醒醒!”春婵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扶起魏嬿婉,泪水也流了下来,“这一定是误会,我们去找皇上解释,一定能解释清楚的!”
“解释?怎么解释?”魏嬿婉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空洞,“证据确凿,皇上已经信了……是我,是我太傻,是我太贪心,以为凭着假守宫砂和腹中孩子,就能一步登天,却没想到,终究是引火烧身,自食恶果……”
她想起自己为了复宠,买假守宫砂欺骗皇上;想起自己与双喜私混,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想起自己仗着宠爱,嚣张跋扈,得罪了那么多人……如今,这一切都变成了反噬她的利刃,将她狠狠推入深渊。
“带走!”李玉厉声吩咐道,“按照皇上的旨意,先将她打入冷宫,再请太医前来,打掉腹中孽种!”
两名侍卫上前,架起瘫软无力的魏嬿婉,就要往外走。魏嬿婉突然回过神来,疯狂地挣扎,嘶吼着:“放开我!我不去冷宫!我要见皇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能打!皇上,求您饶了我,求您饶了我的孩子!”
她的嘶吼声凄厉而绝望,在承乾宫的大殿内回荡,却终究无法改变既定的命运。侍卫们不顾她的挣扎,强行将她拖了出去,春婵想要跟上去,却被太监拦住,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魏嬿婉被带走的背影,哭得撕心裂肺。
承乾宫内,瞬间变得一片狼藉,散落的旨意、掉落的松子、打翻的茶杯,还有空气中残留的香气,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曾经热闹非凡、极尽奢华的承乾宫,如今只剩下一片冰冷与死寂,如同魏嬿婉此刻的命运。
消息很快传到了启祥宫。澜翠匆匆跑进暖阁,脸上满是欣喜,对着金玉妍道:“娘娘!太好了!皇上已经下旨了!将魏嬿婉打入冷宫,废去位分,还要打掉她腹中的孩子!证据曝光后,皇上震怒,骂魏嬿婉欺君罔上,罪该万死!”
金玉妍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雪景,手中捧着一杯温热的花茶,神色平静无波。听闻澜翠的话,她只是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与冷意,语气平淡:“嗯,知道了。这是她应得的下场,得意忘形,欺君罔上,本就不该有好结果。”
她早就料到,魏嬿婉迟早会栽跟头。一个根基浅薄、心术不正的女人,仅凭一点小聪明和假惺惺的贞洁,就想在深宫中一步登天,简直是痴心妄想。她不过是推波助澜,将真相呈给皇上,便让魏嬿婉从云端跌入泥潭,永无翻身之日。
“娘娘英明!”澜翠由衷地赞叹,“您早就料到魏嬿婉会有这一天,提前收集了证据,如今才能一击致命,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这只是小事一桩。”金玉妍放下手中的花茶,语气中带着几分掌控一切的笃定,“魏嬿婉不过是个跳梁小丑,除掉她,也省得她在后宫中兴风作浪,影响永珹的前程。接下来,我们该把心思放在如懿身上了,她才是我们最大的对手。”
澜翠点点头:“娘娘说得是,娴妃娘娘虽然失宠,却依旧是我们最大的威胁,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证据,彻底扳倒她!”
金玉妍笑着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的雪景。冬日的雪,依旧在下,覆盖了整个紫禁城,也覆盖了魏嬿婉的所有野心与风光。她知道,除掉魏嬿婉,只是她计划中的一步,往后的路,还有很长,她必须继续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才能让永珹顺利登上储君之位,才能实现自己的终极目标。
而翊坤宫的如懿,得知魏嬿婉被打入冷宫的消息时,正坐在窗前整理礼仪典籍。容佩将消息禀报给她后,她手中的毛笔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继续低头整理典籍。
“娘娘,魏嬿婉被打入冷宫了,还要被打掉孩子,真是大快人心!”容佩脸上满是欣喜,“她之前那么嚣张,仗着皇上的宠爱和腹中孩子,连您都不放在眼里,如今终于自食恶果了!”
如懿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平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她之所以落得这般下场,皆是因为她自己的贪心与愚蠢。欺君罔上,秽乱宫闱,这是后宫的大忌,她明知故犯,终究是自食恶果。”
她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觉得一阵唏嘘。在这深宫中,多少人因为贪心与野心,一步步走向毁灭。魏嬿婉是这样,曾经的皇后是这样,或许,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是这样。
“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如懿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孩子是无辜的,却要为母亲的罪孽付出代价。”
容佩闻言,也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娘娘说得是,只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投错了胎,生在了魏嬿婉的腹中。”
如懿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整理典籍,眼中满是淡然与怅然。她知道,魏嬿婉的倒台,并不会让后宫的争斗停止。金玉妍依旧权倾后宫,野心勃勃,接下来,金玉妍的目标,定会是她。她必须更加谨慎,更加小心,才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深宫中,守住自己的本心,守住身边的人,等待洗清冤屈的那一天。
养心殿内,弘历的怒火依旧没有平息。他坐在御案前,看着地上散落的证据,心中满是屈辱与愤怒。李玉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躬身道:“皇上,魏嬿婉已经被送往冷宫,太医也已经前往冷宫,准备为她打掉腹中孽种。”
“嗯。”弘历冷冷地点了点头,语气中满是厌恶,“盯紧些,别让她耍什么花样,务必确保孽种被打掉,也别让她死得太痛快,让她在冷宫中,好好反省自己的罪孽!”
“奴才遵旨!”李玉连忙应道,心中暗自叹息。曾经风光无限的令妃,如今却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真是世事无常,人情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