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传送的光效在潜龙号隔离港内消散,刘乐黎和零的身影刚刚凝实,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数据剥离感便扑面而来。
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吸管,正插入潜龙号的“大脑”,强行抽取着记忆与知识。舰体内部的灯光疯狂闪烁,各种显示屏上的数据乱码如同雪崩。
“你们回来了!”翼的声音从舰桥通讯传来,带着明显的紧绷,“情况很糟!对方的技术非常诡异,我们的防火墙在层层瓦解!铁砧正在用物理方式隔离关键数据节点,但撑不了多久!”
零立刻将手按在最近的船体接口上,冰蓝色的能量如同网络防火墙般扩散开来,试图净化那无孔不入的数据剥离协议。然而,对方的技术层级极高,零的能量如同试图阻挡海啸的沙堤,效果有限。
“他们在抢什么?”刘乐黎一边感受着那令人作呕的数据抽取感,一边急问。
“所有东西!”黄茂在通讯里尖叫,“航行日志、引擎参数、武器数据……尤其是关于你们两个的所有生物扫描、能量读数、以及在恐怖密室和刚才在观测站内的互动记录!他们想复制你们!”
收藏家的目的昭然若揭——他们要的不仅是“编织者”的线索,更要获取刘乐黎和零这两个“稀有样本”的完整数据!
刘乐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刚刚在“沉默见证之间”接触了“编织者”的“织痕”,那种在规则层面进行“编织”与“修复”的感觉还残留在他的感知中。而收藏家的这种数据剥离,本质上也是一种对信息规则的暴力“掠夺”和“破坏”。
能不能……用类似的方式,进行“防御”?
他没有零那样可以直接对抗能量的能力,但他的“空洞”能感知并记录规则。
他闭上眼,不再去抗拒那股数据洪流,反而再次将意识沉入“空洞”,主动去“倾听”、去“解析”收藏家数据剥离协议的规则结构!
刹那间,庞大而冰冷的数据掠夺指令如同汹涌的暗流冲入他的意识。这不同于“基石”的悲鸣或霓虹的疯狂,这是一种极其精密、高效且充满功利性的信息处理规则,目的明确——识别、锁定、抽取、传输。
刘乐黎强忍着意识被“清洗”的不适感,全力寻找着这个规则结构的“节点”和“流向”。在他的感知中,这数据剥离协议就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渔网,正罩在潜龙号上,无数细小的“数据钩索”正在深入舰船系统的每一个角落。
硬碰硬,他们毫无胜算。
但是……如果改变这张“网”本身的结构呢?哪怕只是极其微小的一部分?
他想起了“编织者”在那巨大裂痕上编织“缓冲网”的景象。他不需要完全复制那种神迹,他只需要……模仿其思路,在对方的数据流中,制造一个微小的、局部的“规则干扰”!
他锁定了一条正在试图突破零的能量防御、尤其活跃的数据“钩索”。他将全部精神集中,回忆着“织痕”中那种独特的、蕴含着“稳定”与“弥合”意味的规则韵律,然后,通过“空洞”,将自己的一缕意识混合着对这种韵律的模仿,如同投入洪流的一颗规则“种子”,精准地“注入”了那条数据钩索!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污染”?一种基于信息规则层面的、微小的“悖论”植入!
刹那间,那条被“感染”的数据钩索内部运行逻辑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紊乱!它抽取到的关于零的能量波动数据,在传输过程中被悄然“扭曲”,掺杂进了一些来自刘乐黎感知的、关于“基石”稳定结构的冗余信息碎片!
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杂质”,在庞大的数据流中本应被忽略。然而,当它被传输回收藏家母舰的数据处理核心时,却与其原本设定的、针对“星海遗民”能量特征的解析算法,发生了预料之外的冲突!
就像一滴水珠滴入了精密的齿轮组。
“嗡——!”
潜龙号感受到的数据剥离压力,陡然减弱了一瞬!对方的数据流出现了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和回撤!
“有效!”零立刻感觉到了变化,她的能量防御压力大减!
“怎么回事?”翼也察觉到了异常。
“我……干扰了他们的数据流!”刘乐黎喘息着解释,额头上满是冷汗。这看似微小的操作,对他精神和“空洞”的负担却极大,“但只能干扰很小一部分,而且不确定能持续多久!”
就在这宝贵的喘息之机,观测站“指引者”的电子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更强的干预力度:
【检测到恶意数据入侵行为。违反‘守护者协议’附属条款。】
【启动观测站自主防御协议:区域性信息静默力场。】
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以观测站为核心骤然扩散开来!这股力量并非攻击,而是强行在潜龙号周围的虚空中,制造了一个临时的、高度紊乱的信息屏障!
收藏家那无孔不入的数据剥离协议,撞上这层信息静默力场,如同撞上了一堵混乱的墙壁,信号瞬间变得断断续续,解析难度呈指数级上升!
“好机会!”翼大吼,“铁砧,切断所有非必要外部连接!黄茂,阿光,执行系统深度自检,清除可能已植入的追踪后门!鹞子,监控外部,防止对方狗急跳墙动用武力!”
潜龙号内部一阵忙碌。在观测站的帮助下,他们暂时切断了那令人厌恶的数据抽取。
虚空中,那艘隐藏在暗处的、属于收藏家的母舰(其信号之前一直被巧妙伪装),似乎意识到事不可为,并未选择强行攻击观测站(那显然不明智),其信号开始迅速后退、淡化,最终彻底消失在探测范围之外。
攻击,暂时停止了。
潜龙号内,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多谢相助。”翼通过通讯向“指引者”表达感谢。
【职责所在。】指引者回应,【但此地已不再安全。收藏家既然能追踪至此,意味着你们的行踪已经暴露。观测站无法提供长期庇护。】
它的话印证了众人的担忧。
“我们准备前往‘千疮星域’。”刘乐黎说道,将新获得的坐标共享给翼。
【风险极高。】指引者警告,【但亦是当前最优选择。观测站将为你们提供最后一次导航辅助,以及……一份关于‘千疮星域’内已知高浓度‘织痕’分布点的简图。愿‘编织者’的微光指引你们。】
一份详细的星图和数据包传输到了潜龙号的导航系统。
没有时间多做休整,必须趁着收藏家可能还在重新定位的间隙,尽快离开。
潜龙号与依附的避难所穹顶(经过简单修复,勉强能维持基本生存)缓缓脱离隔离港,在观测站引导信号的帮助下,再次驶入茫茫虚空,目标直指那片名为“千疮”的危险星域。
刘乐黎回到舰桥,看着导航屏幕上那个被标记为红色的、仿佛布满裂纹的区域,感受着体内因过度使用能力而传来的阵阵虚弱,以及脑海中那些关于“织痕”的崭新知识。
前路危机四伏,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被动逃亡。
他们拥有了明确的目标,以及……一种或许能改变局面的、尚在萌芽中的新力量。
“乐黎,”零看着他苍白的脸,轻声问,“你刚才用的方法……”
“只是……一点粗糙的模仿。”刘乐黎摇了摇头,眼神却带着思索,“‘编织者’的力量……比我想象的更加……精妙和强大。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找到它的遗产,更要学会……真正理解和使用它。”
他望向舷窗外无尽的黑暗,仿佛能看到那片布满伤痕的星域,以及在其中闪烁的、代表着修复与希望的微光。
“千疮星域……”他低声自语,“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