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民宿试营业,头拨客人就是纪录片里的导演团队。住竹制的床,用竹制的茶具,早上起来跟着竹安学编竹蜻蜓。导演编到一半突然说:“安叔,我想把竹满堂的故事拍成电影,您看行不?”竹安直摆手:“别折腾了,咱这日子哪配拍电影。”竹宁却举着竹火箭喊:“我要演我自己!”
竹生的竹艺班得了县里的奖,奖了块竹制的牌匾,上面刻着“非遗传承基地”。他把牌匾挂在村小学门口,特意请竹安去揭牌。竹安站在台上,看着底下黑压压的孩子,突然想起结巴爹的话:“竹子多的是,不怕分。”现在才算明白,手艺就像竹子,你分给别人一节,他能长出一棵,慢慢就成了片竹林,风一吹全是响,热闹得很。
除夕夜守岁,竹安把竹生也叫来了。工坊的竹桌拼成长条,摆满了菜,竹制的酒杯碰在一起,“叮叮”响。竹生给竹安敬酒,刚要说话就被拦住:“别说虚的,明年把竹艺班再扩大点,多教些孩子,比啥都强。”竹生重重点头,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眼里亮得像有光。
大年初一拜年,竹生带着村里的孩子来磕头。每个孩子手里都攥着个竹制的小玩意——竹蜻蜓、竹蚂蚱、竹戒指,说是给“太爷爷”的拜年礼,全摆在记忆馆的簸箕里,围着结巴爹的竹刀,像一群小侍卫。竹宁数着玩意味道:“太爷爷今年收的礼,比去年多一倍!”
竹安站在廊下看雪,竹瓦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青绿色的竹片。他知道,这日子就像这竹瓦,雪盖着的时候看着静,太阳一出来就化了,露出里面的劲,一节节往上顶,带着股子不服输的气。竹刀在记忆馆里闪着光,像是在说“中,就这么过”,热闹的日子还长着呢,没个尽头。
开春刚回暖,导演还真带着编剧来了,说是要把竹满堂的故事写成电影剧本。编剧捧着个竹制的笔记本,跟在竹安屁股后面转,问东问西:“安叔,您当年第一次编出像样的竹篮,是啥感觉?”竹安正给竹制的犁耙缠竹绳,头也不抬:“啥感觉?手疼呗,被竹篾扎了十七八个口子。”
编剧埋头猛记,竹宁凑过去看,突然指着本子喊:“这里写错了!我哥当年雕的是竹猫,不是竹狗!”编剧赶紧改,竹生站在旁边红了脸,手里的竹刨子“咔哒”掉在地上——他去年确实雕错过,把猫的耳朵雕成了狗耳朵。
民宿正式营业那天,竹安带着伙计去帮忙摆盘。竹制的碗碟里盛着竹香糕、竹荪炒肉,连筷子都是竹制的,透着股清香味。有个城里来的姑娘举着手机拍不停:“这筷子上的花纹是刻的吗?太好看了!”竹生正好路过,红着脸接话:“是……是烫的,用烧红的竹针。”姑娘眼睛一亮:“能教我不?我付学费!”
竹安在旁边直笑:“不用学费,住咱民宿的客人,都能免费学基础的。”当天下午,竹生就开了场竹烫画体验课,小桌子摆了满满一院,姑娘们拿着竹针在竹片上戳,烫出的花纹歪歪扭扭,却乐得直拍手。竹宁举着自己烫的小太阳跑:“我的比你们的亮!”
入夏摘杨梅的时候,竹安带着民宿的客人去后山。竹制的篮筐很快装满红玛瑙似的果子,竹生爬到树杈上摘高处的,竹宁在树下举着竹钩打,时不时往嘴里塞两颗,酸得直皱眉。有个客人说:“这杨梅要是用竹制的坛子泡酒,肯定香。”竹安直点头:“等泡好了,给你们留着。”
泡杨梅酒的坛子是伙计编的,竹篾缠得密不透风,外面还编了层网纹。竹生在坛口刻了日期,说要等明年夏天才能开封。“到时候来喝酒啊,”他跟客人们说,“我再教你们编装酒的竹提篮。”客人们乐得直答应,说定了明年还来。
电影剧本改了三稿,导演又来请教竹安。“安叔,结局想拍您站在后山竹林里,手里拿着竹刀,您觉得咋样?”竹安正在劈竹料,劈得“咔嚓”响:“手里别拿刀,拿个竹蜻蜓多好,孩子们看见还能跟着跑。”导演拍着大腿:“对!就拿竹蜻蜓,有劲儿!”
竹宁听说要拍电影,天天缠着导演要角色。“我不用台词,就举着火箭跑就行!”她举着竹火箭在院里转圈,裙摆扫过竹制的晾衣绳,带起一串竹制的小风车,“哗啦啦”转得欢。导演笑着说:“行,给你加个镜头,就跑过竹艺馆门口。”
秋收的时候,竹生的竹艺班招了新学生,是邻村的几个留守儿童。竹生特意编了批小竹凳,矮矮的正好够孩子们坐,凳面上还刻了他们的名字。有个小男孩总坐不住,竹生就给他找了个活——给竹料去毛刺,用竹制的刮刀一点点刮,刮得竹片光溜溜的。没过三天,小男孩坐得住了,刮起竹料来比谁都认真。
竹安去看他们上课,正撞见小男孩把刮好的竹片摆成小火车的样子。“这是给我爸的,”小男孩小声说,“他在城里打工,我想编个竹火车寄给他。”竹安心里一软,蹲下来教他编车厢:“再加两个轮子,就能跑了。”
年底评选“乡村振兴带头人”,竹安得了奖,奖牌是竹制的,上面刻着他的名字。他把奖牌挂在记忆馆,挨着结巴爹的竹刀。“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他跟竹生和伙计说,“是咱竹满堂所有人的,包括孩子们。”竹生点点头,转身去给孩子们做竹制的小奖牌,上面刻着“小竹匠”三个字。
腊八那天,民宿煮了竹桶粥,用新砍的楠竹当锅,里面放着糯米、红豆、莲子,煮得糯叽叽的。客人们捧着竹桶喝,连竹片上沾的粥都舔得干干净净。有个老太太说:“我小时候在乡下,我妈就用竹筒给我煮过粥,一模一样的味。”说着抹起了眼泪。
竹安递过块竹香糕:“尝尝这个,甜的。”老太太接过去,咬了口直点头:“跟我妈做的一个味,就是这个竹香味。”竹宁在旁边接话:“是我妈做的,她用竹筛子晒的米粉!”老太太笑得直拍手,说要跟哑女学做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