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瑛这次扮的是一个初来乍到的书生,慢悠悠地闲逛着,目光流连于扬州城的热闹街景与潋滟水色,仿佛沉醉其中。
他故意将怀中的银票露出一角,像一块诱人的香饵,等待着鱼儿上钩。
正踱步间,忽闻一声清朗的呼唤自身前响起:“兄台!请留步!”
贾瑛应声抬头,只见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公子正迎面走来。
此人约莫二十多岁年纪,身姿挺拔,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顾盼之间自有一股潇洒俊逸之气。
那公子快步走近,侧身挡住旁人视线,压低声音提醒道:“兄台,你的银票露出来了!此地人流繁杂,还需仔细些为好。”
他言语间并无丝毫贪婪之色,唯有纯粹的善意。
贾瑛心中微微感动,却假做手忙脚乱地将银票往怀里塞了塞,嘴里连声道谢,带着几分窘迫:“哎呦!多谢兄台提醒!”
那公子洒脱地一摆手,道:“不必客气,看兄台也是初到扬州吧,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是。告辞!”
贾瑛看此人不但容貌俊美,举止间更有一股侠义爽朗之风,便起了结交之意。
他忙跟上去道:“兄台请留步!小弟姓贾,单名一个瑛字,确是初来贵宝地,人地两生。兄台气度非凡,令人心折,若蒙不弃,不知可否有幸与兄台结伴同游,也好请教一二?”
那公子闻言,驻足回身,将贾瑛细细打量一番,眼底闪过一丝欣赏之色。
他略一沉吟,道:“我眼下确有要事在身,不过……看你也是风雅人物,这样吧,今夜酉时之后,你可来瘦西湖畔,寻一艘名为‘香怜’的画舫。到那儿,或许能寻得见我。”
贾瑛连忙点头道:“哦,瘦西湖?香怜画舫?一定一定,小弟必定准时前往。只是……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那公子傲然道:“你到了那里,只消问一声柳公子,那里人人皆知。”
言毕,他不再多话,再次一拱手,转身翩然而去。
贾瑛却愕然愣在原地。
柳公子,香怜?难道,这公子竟是柳湘莲?
也好,看天色也不早了,林宅旁的闲杂人等也清理得差不多了,等晚上就到瘦西湖去游一圈吧。
回到扬子客栈,贾瑛清点着半日来的战利品,足足有八百多两雪花银,此外还有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兵器,刀、剑、短棍、铁尺……几乎可以开个小型的兵器铺了。
他从中挑了一柄锻造精良、刀身隐有云纹的厚背环首刀,将其背在自己身后。
他自学过风雷刀法以来,还没个趁手的兵器,先拿这个试试手吧。
至于其余那些品相普通的兵器,他毫不留恋地一股脑儿卖给了街角的铁匠铺,又换回了二百多两银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城中的店铺酒楼相继亮起灯盏。
贾瑛在抱月楼饱餐一顿,将扬州的名吃,什么蟹粉狮子头、黄珏老鹅等等,悉数尝了个遍,直吃得唇齿留香,心满意足。
他看快到酉时,便换了一身质料上乘的白色书生服装,信步来到了瘦西湖边上。
此时正值华灯初上,暮色四合。
但见瘦西湖两岸美景如画,垂柳如烟,沿湖的亭台楼阁皆已点亮灯火,倒映在墨玉般的湖面上,漾起碎金万点。
湖中数艘画舫凌波而行,艘艘缀着彩灯,丝竹管弦之声伴着软糯婉转的清歌小调,从水面柔柔地飘来。
湖边游人如织,不时遇到锦衣华服的富商公子,或是结伴游玩的文人墨客。
他们看到长身玉立的贾瑛时,皆是不由自主地一愣,目光在他身上稍作停留,随即悄然避开些许。
贾瑛心中恍然,是了,他此时一身书生打扮,却背着一把隐含煞气的环首刀,确实有点不伦不类。
他心下暗笑,信步踱向湖边一处灯光昏暗、游人罕至的临水小亭。
看四下无人注意,他身形微动,轻轻跃起,将环首刀藏在亭檐下的檩条之间,若非刻意搜寻,绝难发现。
贾瑛记清藏刀的位置,又施施然回到湖边灯火通明的主道上。
他顺手在路旁的小摊上买了一把折扇,“唰”地一声展开,不疾不徐地轻摇几下。
这下,褪去了兵刃的违和感,添上了扇子的风雅,他才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倜傥不群的翩翩佳公子。
路上行人再见了他,无不被其容光所摄,眼中露出惊艳之色。
男子们相形见绌,不免生出几分自惭形秽之感。
女子们则纷纷侧目,芳心暗自怦然跳动,目光流转间,皆猜测这是哪家出来游湖的俊俏郎君。
果然,那柳公子提到的香怜画舫极为好寻。贾瑛只问了一人,便遥遥望见了那艘尚停泊在岸边的双层精美画舫。
走近看去,画舫飞檐翘角,纱幔低垂,船头悬着数盏描金莲花灯,灯下“香怜”二字在夜色水光中分外旖旎。
画舫上站着几个花枝招展的艳妆女子,见了贾瑛均是眼睛一亮。
贾瑛拱了拱手,问道:“各位请了,在下应约而来,想寻一位柳公子,不知他可在这画舫上?”
那些女子看他斯文有礼,与平日来往的富商豪客截然不同,也都用团扇掩口轻笑几声。
一人娇声向船舱里喊道:“柳公子,你的朋友寻你来了!”
“哦?是哪个朋友?”先是那个清朗的声音传出,接着舱门珠帘一挑,柳公子潇洒走出。
“你是?”他看贾瑛丰神俊朗,卓尔不凡,倒是一愣,显然未将眼前这位翩翩公子与下午那个灰头土脸的书生联系起来。
“兄台不记得啦?”贾瑛上前一步,拱手笑道,“我是贾瑛呀,就是下午在路上,承蒙兄台邀请来画舫的那个。”
“啊呀!原来是贾兄弟!”柳公子恍然大悟,随即爆出一阵爽朗大笑。
他热情地上前一把挽住贾瑛的胳膊,“不想兄弟洗净铅华,穿戴起来,竟是如此一位超凡脱俗的人物!”
“哪里,柳兄快别取笑了,小弟比之柳兄的风采可差远了!”贾瑛谦让道。
正说笑间,船舱内又走出一个身着水红色软烟罗裙的丽人,眉目如画,气质娴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