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子时。北风卷着冰碴抽打皮袄,二十人小队呈单列跋涉在墨蓝的冰原上。队伍首尾相距三十步,每人腰系麻绳相连,这是防失散的老法子。
陈强走在队首,噬源珠贴身挂着,珠体隔半炷香便震一次——混沌能量在冰层下如暗流涌动。他停步蹲下,匕首刮开冰面浮雪,露出底下蛛网般的黑纹。老斥候张蓬凑近嗅了嗅:“是腐地脉,吸一口伤肺腑。”游医周娘子立即分发病患口罩,内衬薄荷与硫磺粉。
第三日黎明,队伍抵达地图标注的“鬼哭隘”。两座冰崖斜插对峙,中间通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赵莽卸下重斧,斧面敲击冰壁,回声沉闷。“实心的,但顶上悬着冰棱桩。”他指向崖顶那些粗如梁柱的冰锥。
“张远。”陈强打了个手势。瘦小斥候如猿猴攀上冰隙,腰缠的牛筋索在风中绷直。半刻钟后,上方传来三声鸟鸣——安全信号。
穿越隘口半程,噬源珠突震如擂鼓。陈强猛抬手,全员贴壁静止。冰道尽头隐约飘来狼嚎,夹杂金属刮擦声。周娘子撒出把银粉,粉末在空气中凝出淡绿轨迹。“是巡谷的冰狼骑,约十人,半里外。”
陈强解下背上弩机,箭簇裹了厚布。赵莽会意,巨斧轻抵冰壁某处裂纹。当狼嚎声近至百步时,斧背猛震,崖顶冰锥轰然塌落,雪雾弥漫。待声响平息,通道已被碎冰堵死。
“绕路。”陈强展开羊皮图,指尖划向东方断崖,“从葬魂坡切过去,多走二十里,但避开了哨塔。”
葬魂坡是片冰原坟场,随处可见冻僵的尸骸。有具金帐武士的遗体半埋冰中,左手紧攥着中原制式的箭矢——箭杆刻着“兵武监丙申年造”。陈强掰开死者手指,发现箭镞沾着黏绿液,与镇远关伤员的毒疮同源。
第七日深夜,噬源珠温度骤升。陈强扒开雪层,见冰下透出微光,如呼吸般明灭。周娘子以银针刺探,针尖瞬间发黑。“是活的地脉毒瘴,子时最盛。”她配了解毒丸分服,但药量只够撑三天。
四月廿五正午,领路的张远突然伏低。前方雪坡后升起缕黑烟,风中传来祭祀鼓点。陈强爬上坡顶,望远镜筒里映出景象:十里外峡谷入口矗立着白骨垒成的门楼,两侧冰塔上巡逻兵额心皆烙着狼头印。
狼神谷到了。
四月廿七,丑时末。陈强伏在狼神谷外最后一道山脊的雪线后,望远镜筒扫过谷口景象。
谷口宽仅三十丈,两侧百米冰崖如刀劈斧削。崖顶建有八座哨塔,塔间以包铁索桥相连,哨兵皮帽插着狼尾翎,背挎强弓。谷道地面并非冰雪,而是黑黢黢的碎岩,岩缝间隐约渗出绿雾——混沌毒瘴从地底弥漫而上。
“三道关卡。”老斥候张蓬在沙地上划出简图,“首关是双排拒马,后藏绊马索。二关设吊桥,桥下冰河插铁刺。三关最麻烦,”他点向谷口尽头那座白骨垒成的拱门,“门前蹲着两具冰雕狼兽,眼窝嵌绿晶,是混沌傀儡。”
游医周娘子递来布囊:“拒马桩涂了尸毒,吊桥绳索浸过酸液。经过时需用牛油抹靴底,防腐蚀。”
陈强注意到巡逻规律:每队冰狼骑七人,沿固定路线巡视,每半炷香交叉一次。但寅时正有次异常——两队同时在白骨门前列队,门内走出黑袍巫祭,持杖点验。
“他们在换防。”赵莽低声道,“趁这空隙,能从东侧冰瀑裂缝钻进去。但裂缝窄,得卸甲。”
众人沉默。卸甲意味着失去防护,但全身重甲根本无法通过那道天然裂隙。陈强解下胸甲:“轻装简从,只带兵刃火药。”
寅时二刻,小队迂回至东侧冰瀑。裂缝藏在瀑布冰棱后,仅容侧身挤入。张远先钻,用匕首凿出踏脚坑。赵莽断后,以冻土掩盖足迹。裂缝内寒气刺骨,石壁挂满冰锥,稍碰即落。
爬行半里后,前方传来微弱亮光。陈强探头望去,裂缝出口正对谷内校场——场中堆满粮草箱,箱上烙着中原官仓的飞熊火印。远处湖心祭坛黑气缭绕,十丈高的狼骸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
“粮草是从关内劫的。”周娘子咬牙,“箱角编号是北疆军仓的制式。”
突然,校场响起号角。一队工匠推着弩车经过,车架竟是用镇远关守军的制式盾牌改制。陈强握紧刀柄——这些军械流失,说明朝中内应已掌控了物资调拨。
噬源珠骤然发烫,珠内气流指向祭坛方向。陈强收起望远镜:“子时动手,先烧粮草,再破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