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莺儿见宝玉说话让人摸不着头脑,正打算离开,却听到宝玉又开口说道:“傻丫头,我跟你讲吧。你家姑娘那可是有福气的,你跟着她,自然也会沾光有福气了。你那个袭人姐姐可靠不住。你只要以后尽心尽力地服侍你家姑娘就行。说不定日后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也不枉你跟着她辛苦一场。”
莺儿听了前面的话,感觉还挺在理,可后面说的又有些不对劲儿了,便说道:“我明白了。姑娘还在等我呢。二爷要是想吃果子,打发个小丫头来叫我一声就行。”
宝玉点了点头,莺儿这才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宝钗和袭人回来了,各自回自己房里去了,不提。
且说过了几天,就到了科举考试的日子。旁人都只满心期待着他爷儿两个能写出绝佳的文章,从而在科考中金榜题名。唯有宝钗,她留意到宝玉虽功课完成得不错,可不经意间,总透着一种异样的冷静神情。她心里明白宝玉马上就要进考场了,头一件,叔侄二人都是初次参加科举考试,到时候考场外人马众多、拥挤不堪,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第二件,自从那和尚离开后,宝玉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闷头苦学。虽说见他如此用功,宝钗心里欢喜,可这转变实在太快、进步实在太大,反倒让她有些不敢相信,生怕又生出什么意外变故。
所以,在进考场的前一天,宝钗一方面安排袭人带着小丫头们和素云等人,给他爷儿两个仔细收拾好考试所需的物品,自己又亲自逐一检查,确认无误后,才将东西妥善放置,以备考试时使用;另一方面,她和李纨一同回了王夫人,只对他们说担心考场外人太多,怕被人挤着碰着,从家里拣着老成持重、善于管事的人多派了几个。
第二天,宝玉和贾兰换上半新不旧的衣服,高高兴兴地来见王夫人。
王夫人叮嘱道:“你们爷俩都是头一回进考场,虽说你们长这么大,一天都没离开过我。就算我不在身边,也有丫鬟媳妇们围着伺候,何曾独自睡过一整晚。今天你们各自进了考场,孤孤单单的,身边没个亲人照应,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早点把文章写完出来,找到家人早点回来,好让你母亲和媳妇们放心。”说着说着,王夫人不禁伤心起来。
贾兰在一旁认真听着,王夫人每说一句,他就应一声。只见宝玉却一声不吭,等王夫人把话说完,他走到王夫人跟前,跪了下来,眼中满是泪水,磕了三个头,说道:“母亲养育我一辈子,我实在没什么能报答。这次进考场,我定会用心写好文章,争取中个举人回来。到时候能让太太高兴高兴,儿子这辈子也就算圆满了,以往那些不好的事儿也都能遮过去了。”
王夫人听了,心里愈发难过,说道:“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只可惜你老太太没能等到看你进考场这一天了。”
说着,王夫人伸手去拉宝玉起来。可宝玉却一直跪着,不肯起身,接着说道:“老太太能不能见到我,其实她心里都是知道的,也一定会为我高兴的。既然她心里知道,又为我高兴,那见不见面其实都一样。只不过我们之间隔着身体,可心意和情感是相通的啊。”
李纨看到王夫人和宝玉那副悲戚的模样,心里一紧,一方面担心这样会再次勾起宝玉的旧疾,另一方面也觉得这场景实在不吉利。
她赶忙走上前,劝慰道:“太太,这可是大喜的事,怎么反倒伤心起来了?再说宝兄弟近来非常懂事,特别孝顺,学习也肯下功夫。只要带着侄儿进去,好好地写文章,早去早回。等文章写好了,请咱们那些世交的老先生们看了,等着爷儿两个都报了喜,就完了。”说完,她一边招呼人把宝玉搀扶起来。
宝玉却转过身给李纨作了个揖,说道:“嫂子放心。我们爷儿俩肯定都能考中。日后兰哥肯定有大出息,到时候大嫂子还得戴上凤冠、穿上霞帔呢。”
李纨听了,笑着说道:“但愿真能像叔叔说的这样,那也不枉……”话刚说到这儿,她突然意识到,继续说下去恐怕又会勾起王夫人的伤心事,于是赶忙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宝玉笑着说道:“只要有个好儿子,能把咱家的基业传承下去,就算大哥哥不在了,他的后事也算有个圆满的交代了。”
这时,李纨瞧着天色已经不早了,也不好再一直和宝玉聊下去,只好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宝钗早已听得呆住了,这些话,不但宝玉,即便是王夫人、李纨所说的,每一句都透着不祥的预兆。可她又不敢当真,只能强忍着泪水,默默无言。
宝玉走到宝钗跟前,深深地作了一个揖。众人见他举动怪异,都摸不着头脑,又不敢笑他。只见宝钗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众人愈发觉得奇怪。
又听见宝玉说:“姐姐,我要走了。你好好跟着太太,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
宝钗说:“时候到了,你也不必说这些啰嗦话了。”
宝玉说:“你倒是催得紧,我自己也知道该走了。”
他回头看见众人都在,唯独不见惜春和紫鹃,便说道:“替我在四妹妹和紫鹃姐姐跟前说一声,反正以后再见就是了。”
众人听他的话,既觉得有道理,又像是疯话。大家只觉得他从未出过远门,都是太太平日里那些话惹得他这样,不如早早催他走了,事情也就了结了,便说道:“外面有人等你呢,你再闹下去,可就误了时辰了。”
宝玉仰头大笑说:“走了,走了!不用再胡闹了,事情了结了!”
众人也都笑着说:“快走吧。”
只有王夫人和宝钗母女俩,仿佛生离死别一般,泪水不知从哪里涌了出来,直流不止,几乎要哭出声来。
只见宝玉疯疯癫癫,嘻天哈地,就这样出门走了。正是:走来名利无双地,打出樊笼第一关。
暂且不提宝玉和贾兰出门去参加考试,单说贾环,他见宝玉和贾兰去参加考试了,心里又气又恨。便开始自大起来,还扬言道:“我可要给我母亲报仇了。现在家里一个像样的男人都没有,上头的大太太要是依着我,我还怕谁!”
打定主意后,贾环便跑到邢夫人那里去请安,还说了不少奉承讨好的话。邢夫人听了,心里自然十分受用,笑着说道:“你这孩子才是真正懂事明理的呢。就说巧姐儿那事,原本就该由我来做主的。你琏二哥真是糊涂,放着亲奶奶我不找,反倒去托别人。”
贾环说道:“人家男方那边也说了,只认咱们这门亲戚。现在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人家还打算备一份厚礼来送给太太呢。如今太太有了这么个藩王孙女婿,还怕大老爷将来做不了大官吗?不是我故意说自家太太的不是,他们家因为有元妃姐姐,平时就老是欺负人,让人心里难受。我就担心将来巧姐儿也这么没良心,我得去问问她。”
邢夫人点头说道:“你确实该去跟她说说,这样她才能知道你的好。只怕她父亲在家,也找不出这么好的亲事来。就是平儿那个糊涂东西,她居然说这件事不好,还说太太也不愿意。我看她呀,就是怕咱们得了好处。要是再拖下去,等你二哥回来,他又听信别人的话,这事儿恐怕就办不成了。”
贾环连忙说道:“那边都已经定好了,就等着太太给出巧姐儿的生辰八字。王府有规矩,三天之后就要来迎娶。不过有一件事,就怕太太不愿意。人家男方那边说,按道理不该娶犯官的孙女,所以打算悄悄地把巧姐儿抬走,等大老爷的罪免了,做了官,到时候再热热闹闹地操办。”
邢夫人毫不犹豫地说:“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从礼数上讲也是应该的。”
贾环接着说:“既然这样,那这帖子就请太太来出吧。”
邢夫人笑着责备道:“你这孩子又犯糊涂了。咱们内宅都是女人,哪会写这种帖子,你让芸哥儿写一个不就行了。”
贾环听了,高兴得不得了,连忙答应着跑了出来。他赶紧找到贾芸,把事情说了一遍,还邀请王仁一起,到那外藩的公馆去立婚书、兑银子。
谁料想,刚才那番对话,早被跟着邢夫人的丫头听见。这个丫头当初是求了平儿才被选中来邢夫人这儿当差的,所以一有机会,就赶忙跑到平儿那里,把听到的内容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全告诉了平儿。
平儿心里早就清楚这事儿不妙,已经和巧姐详细地说明白了情况。巧姐听后,哭了一整夜,坚决表示一定要等她父亲回来主持公道,大太太说的话她不会听从。这会儿又听到这样的消息,巧姐顿时大哭起来,嚷着要去跟邢夫人理论。
平儿急忙伸手拦住她,劝说道:“姑娘先别着急。大太太可是你的亲祖母,她说了,二爷不在家,大太太有权做主,而且还有舅舅做担保人。他们现在是一条心,姑娘孤身一人,哪里能说得过他们呢?我终究只是个下人,说话也没什么分量。现在咱们只能先想办法,可千万不能冲动行事。”
邢夫人那边的丫头在一旁催促道:“你们赶紧想个主意吧,不然的话,人家可就要把人抬走了。”说完,便各自离开了。
平儿回过头,看到巧姐哭得伤心欲绝,连忙上前扶住她,安慰道:“姑娘,光哭是没有用的。现在二爷不在家,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平儿这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邢夫人那边派人过来传话:“姑娘的大喜事来了。让平儿把姑娘日常应用的东西都收拾出来。要是涉及陪嫁的东西,原本说好了等二爷回来再置办。”平儿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下来。
回来后,又看见王夫人过来了,巧姐儿一下子扑过去抱住王夫人,哭得瘫倒在她的怀里。王夫人也忍不住落泪,说道:“乖孩子别着急,我为了你的事,在大太太那里说了不少好话,可看样子是扭转不过来了。咱们也只能先答应下来,拖延拖延时间,我这就马上派人去你父亲那里通报。”
平儿在一旁说道:“太太还不知道呢?今天一早三爷就在大太太跟前说了,说是什么外藩的规矩,三天后就得把人送过去。如今大太太已经让芸哥儿把巧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都写好送过去了,哪还能等二爷回来做主啊?”
王夫人一听是“三爷”,便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呆呆地愣了半天,才连声吩咐人去找贾环。
找了半天,下人回来禀报说:“今早就跟着蔷哥儿、王舅爷一起出门去了。”
王夫人又问:“那芸哥儿呢?”众人都说不知道。
巧姐儿的屋里,大家都干瞪眼,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王夫人心里也清楚,自己实在不好和邢夫人去争论这件事,最后,只能和众人一起抱头痛哭。
这时,一个婆子走进来,禀报说:“后门看守的人说,刘姥姥又来了。”
王夫人皱了眉头,说道:“咱们家现在正摊上这么大的事儿,哪还有闲工夫接待人。不管怎样,打发她走吧。”
平儿在一旁劝道:“太太,还是让她进来吧,她毕竟是巧姐儿的干妈,有些事儿也得让她知道。”
王夫人沉默不语,没有表态。那婆子见状,便出去领了刘姥姥进来。
众人见面,互相问候。刘姥姥见大家眼圈都是红的,也摸不着头脑,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太太、姑娘们是不是太想念二姑奶奶了?”
巧姐儿听到提起母亲,哭得更厉害了。
平儿赶紧对刘姥姥说:“姥姥就别说闲话了。既然是姑娘的干妈,有些事儿也该知道的。”
于是,平儿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姥姥。刘姥姥听后,也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笑了起来,说:“你这么聪明伶俐的姑娘,没听过鼓儿词吗?那上面办法多着呢,这有什么难的。”
平儿急忙问道:“姥姥,你有什么好办法?快说说看。”
刘姥姥胸有成竹地说:“这有什么难的,一个人悄悄地,谁也不告诉,一走了之,不就完事了。”
平儿苦笑道:“姥姥这可就是瞎说了。我们这样的人家,能走到哪里去?”
刘姥姥拍了拍胸脯,说:“只要你们愿意走,就到我们屯里去。我把姑娘藏起来,马上让我女婿找人,让姑娘亲笔写封信,送到姑老爷那里,他肯定会来的。这样不好吗?”
平儿有些犹豫,问道:“大太太知道了怎么办?”
刘姥姥反问道:“我来这里,他们知道吗?”
平儿解释道:“大太太住在后院,她为人刻薄,有什么消息,我们都不会送给她。你要是从前门进来,她肯定就知道了;但你是从后门来的,所以没事。”
刘姥姥点了点头,说:“那咱们就定个时间,我让我女婿套了车来接。”
平儿急切地说:“还等什么时间呢,你坐着吧。”说完,她急忙进去,避开旁人,把刘姥姥的话告诉了王夫人。
王夫人反复思量了好一阵子,觉得这事怎么都不妥当。
平儿见状,开口说道:“眼下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我正是因为顾念太太,才敢把这事儿说明白。太太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回头去问大太太。咱们这边肯定会有人过去,想来二爷也快回来了。”王夫人听后,沉默不语,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巧姐儿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赶忙走到王夫人跟前,拉着她的手说:“我只求太太救我。不管怎样,等父亲回来,他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平儿也赶忙说道:“巧姐儿,不用再说了,太太还是先回去吧。等回头只要派个人过来照看一下屋子就行。”
王夫人点了点头,叮嘱道:“行事一定要隐蔽些!你们俩的衣物铺盖都得带上。”
平儿赶忙回应:“得赶紧走才行,要是他们那边已经定好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咱们可就麻烦大了。”
平儿这话一下子提醒了王夫人,王夫人连忙说道:“对,你们赶紧去办吧,有我在这儿撑着。”说完,王夫人便起身回去了。她没有直接回自己住处,而是特意绕到邢夫人那里,找邢夫人闲聊,故意把邢夫人绊住,让她脱不开身。
另一边,平儿赶忙派人去料理相关的事。她特意嘱咐办事的人:“别刻意避开旁人,要是有人进来瞧见了,就说是大太太吩咐的,要一辆车子送刘姥姥回去。”这边,平儿又买通了看守后门的人,让他们帮忙雇了一辆车来。
随后,平儿把巧姐儿打扮成青儿的模样,匆匆忙忙地带着她出发了。后来,平儿装作是去送人的样子,趁旁人不注意,也迅速跨上车子,一同离开了。
原来,最近这段时间贾府的后门虽然开着,但只有一两个人在那看守着。除此之外,虽说还有几个府里的下人,可因为府里房子多、人却少,到处都是空荡荡的,哪能处处都照应得到。而且邢夫人向来不体恤下人,下人们心里都清楚这事儿不妙,又都念着平儿平日里的好,所以大家就串通一气,把巧姐给放走了。
这时候,邢夫人正和王夫人说着话呢,根本没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只有王夫人心里特别不踏实,和邢夫人聊了一会儿后,就悄悄地走到宝钗那里坐了下来,可心里还是一直惦记着巧姐的事。
宝钗见王夫人神色恍惚,就问道:“太太的心里有什么事?”
王夫人便把巧姐被放走这事儿,悄悄地跟宝钗说了。宝钗一听,惊讶道:“这事可太危险了!现在得赶紧让芸哥儿去把巧姐追回来才妥当。”
王夫人说道:“我找不到环儿呢。”
宝钗思索了一下,说道:“太太一定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等我想想找谁去把这事告诉大太太才好。”
王夫人点了点头,便任由宝钗去想办法找人了。暂且不提。
话说那外地的藩王,原本打算买几个女子来府中使唤。他听信了媒人的一面之词,便派人前去相看这些女子。相看的人回来后,将情况详细禀报给了藩王。藩王询问这些女子的出身背景,众人不敢隐瞒,只好如实相告。
藩王一听,得知这些女子竟是世代勋贵戚族家的,立刻说道:“不得了!这可是违反朝廷规定的,差点儿就闯下大祸了。更何况,我朝见皇上的仪式已经结束,马上就要挑选日子启程返回封地了。倘若还有人来说这种事情,必须立刻把他们打发走!”
就在这天,贾芸、王仁等人前来送巧姐的生辰八字。他们刚到王府门口,就听见府里的人大声说道:“奉王爷的命令,要是再有人敢拿贾府的女子来冒充普通民女,一定要抓住他们严加惩治。如今太平盛世,谁还敢如此胆大妄为!”
这一嗓子喊出来,吓得王仁等人抱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埋怨那个牵线搭桥的人。最后,大家只能扫兴地各自散去。
贾环在家里焦急地等着消息,又听到王夫人派人传唤他,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烦躁不安。这时,他看见贾芸一个人回来了,连忙迎上去问:“事情定下来了吗?”
贾芸慌忙跺着脚,一脸焦急地说:“糟了,糟了!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接着,他又把因为走漏风声而吃了亏的事情说了一遍。
贾环听了,气得呆住了,说:“我早上在大太太面前把话说得那么漂亮,现在可怎么办才好?这都是你们大家害了我!”
他正急得不知所措,突然听到里面一阵喧闹,有人喊着贾环等人的名字,说:“大太太、二太太叫你们呢!”两人没办法,只好磨磨蹭蹭地走了进去。
只见王夫人满脸怒气,大声斥责道:“你们干的好事!现在巧姐和平儿都被你们逼得没命了,快把她们的尸首给我找回来才算完!”
两人吓得连忙跪下。贾环吓得不敢说话,贾芸低着头小声说道:“孙子可没敢干什么坏事。是邢舅太爷和王舅太爷说要给巧妹妹说媒,我们才回来告诉太太们的。大太太也同意了,才让我写帖子去的。人家还看不上呢,怎么说我们逼死了妹妹呢?”
王夫人气愤地说:“环儿在大太太那里说的,三天内就要把人抬走。说亲作媒,有这样办事的吗?我也不问你们了,快把巧姐儿还给我们,等老爷回来再说。”
邢夫人这时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不停地抹眼泪。王夫人又骂贾环说:“赵姨娘那个混账东西,生出来的儿子也是这么混账!”说完,她让丫头扶着,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贾环、贾芸和邢夫人三人你怪我、我怪你,相互埋怨起来,说道:“现在先别忙着互相指责了。想来巧姐儿应该没死,肯定是平儿带着她到哪个亲戚家躲起来了。”
邢夫人气呼呼地把前后门的看门人都叫过来,一顿臭骂,质问道:“巧姐儿和平儿,你们知道她们去哪里了吗?”
谁知道这些下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大太太别问我们,问当家的那些爷们儿就知道了。大太太也别在这儿闹,等我们太太问起来,我们自然有话可说。要打就一起打,要处罚就一起处罚。自从琏二爷出门之后,外面都闹翻天了!我们的月钱和月米都不给了,他们倒好,整天赌钱喝酒,包养戏子,还把外面的女人接到家里来,这像什么话,这不都是那些爷们干的吗!”一番话说得贾芸等人哑口无言,无言以对。
这时,王夫人那边又派人过来催促,说:“让爷们赶紧把人找回来!”
贾环等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不敢去盘问巧姐儿那边的人。他们心里清楚,大家都恨透了他们,巧姐儿肯定是被藏起来了,可这话哪敢在王夫人面前说。没办法,他们只好到各处亲戚家去打听,可找了一圈,一点踪迹都没发现。
家里头,邢夫人还在闹个不停;外头,贾环他们也是焦头烂额。这几天闹得日夜不得安宁。
眼看着到了考试出场的日期,王夫人一心只盼着宝玉和贾兰能平安归来。可一直等到晌午时分,还是不见回来,王夫人、李纨和宝钗都焦急万分,赶忙派人去他们考试时住的地方打听情况。
第一批派去的人出去后,许久都没有消息传来,连派去的人也不见回来。没办法,她们又赶紧打发第二批人出去寻找,可这批人同样没了音讯。王夫人、李纨和宝钗三人心里就像被热油煎熬着一般,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这时有人匆匆走了进来,众人一看,原来是贾兰回来了。
大家顿时一阵欢喜,连忙问道:“宝二叔呢?”
贾兰顾不上请安,就哭着说道:“二叔丢了。”
王夫人听到这话,整个人一下子就怔住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接着直挺挺地就往床上倒去。幸亏彩云等人在后面及时扶住,又拼命地叫喊,这才把她叫醒。王夫人醒过来后,忍不住放声大哭。
再看宝钗,也是两眼直瞪瞪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袭人等更是哭得像个泪人一般。王夫人一边哭,一边骂贾兰:“你这个糊涂东西!你和你二叔在一起,怎么他就走丢了?”
贾兰哭着说道:“我和二叔在下处的时候,一直是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进了考场,我们相隔也不远,时时刻刻都在一起。今天一大早,二叔的卷子就写完了,还在那儿等着我呢。我们俩一起交了卷子,然后一同走出考场。在龙门口人多拥挤,我一回头,就发现二叔不见了。我们家来接场的人都问我,李贵还说他明明看见二叔了,两人相隔不过几步远,可怎么一挤就不见了。现在李贵他们已经分头去找了。我也带着人,把考场里各个号舍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所以我才这么晚才回来。”
王夫人哭得泣不成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宝钗心里大概已经猜到了八九分,袭人更是哭得悲痛欲绝。贾蔷等人不等吩咐,便自发地分头去寻找。可怜荣国府里的人,如今个个都像是命悬一线,生多死少,之前还空自准备了迎接的酒饭。贾兰也忘记了连日来的辛苦,坚持要自己去找。王夫人见状,连忙拦住他说:“我的孩子,你叔叔已经丢了,哪里还经得起再丢了你?好孩子,你歇歇去吧。”可贾兰哪里肯走,尤氏等人苦苦相劝也无济于事。
众人之中,只有惜春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不好说出来,便问宝钗道:“二哥哥出门时带没带那块玉?”
宝钗回答说:“这是他随身携带的东西,怎么会不带?”
惜春听了,便不再言语。袭人想起那天抢玉的事情,也料定是那个和尚在作怪,柔肠寸断,泪流满面,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她追忆起当年宝玉对她的情分:“有时候我故意逗他生气,他虽然恼了,但也有一种让人回心转意的好处,那温存体贴,就不用说了。若是我把他惹急了,他便赌誓说要去当和尚。哪知道今日却真的应验了这句话。”
看看天色,已经到了四更时分,却仍然没有一点宝玉的消息。李纨担心王夫人哭坏了身子,便极力劝她回房休息。众人都跟着伺候着。只有邢夫人独自回去了。贾环躲在一旁,不敢出来。王夫人让贾兰去休息后,自己一夜未眠。
次日天明,虽然有家人陆续回来,但都说已经找遍了所有地方,实在没有宝玉的踪影。于是,薛姨妈、薛蝌、史湘云、宝琴、李婶等人接二连三地过来请安,询问宝玉的消息。
就这样一连过去了好几天,王夫人哭得吃不下饭、喝不下水,生命垂危,气息奄奄。忽然,有家人前来禀报:“从沿海地区来了一个人,自称是从统制大人那里来的,说咱们家的三姑奶奶明天就要到京城了。”王夫人听闻探春要回京的消息,虽然这并不能解开宝玉心中的愁绪,但她的心里还是略微宽慰了一些。
到了第二天,探春果然回来了。众人远远地就迎了上去,只见探春出落得比以前更加出众,衣着鲜艳亮丽。
探春看到王夫人面容憔悴、枯瘦如柴,众人也都眼睛红肿、脸颊泛红,不禁悲从中来,大哭了一场,哭完之后才上前行礼。当她看到惜春穿着道姑的服饰时,心里很不是滋味。接着又听说宝玉痴迷出走、下落不明,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不顺心的事,众人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还好探春能言善辩,见解也颇为深刻,她慢慢地劝解了大家好长时间,王夫人等人的心情才略微好了一些。
又过了一天,三姑爷也来了。得知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探春便留下来继续劝解众人。跟随探春一同回来的丫头、婆子们也和众姐妹们相聚在一起,各自诉说着分别后的经历和遭遇。从此以后,家里上上下下的人,不分白天黑夜,都一心只等着宝玉的消息。
那一夜,天刚到五更时分,外面几个仆人匆匆走进院子,径直来到二门处报喜。几个小丫头乱跑进来,顾不上先告诉大丫头们,一溜烟儿就冲进屋里,嘴里大喊着:“太太、奶奶们,大喜呀!”
王夫人一听,以为找到了失踪的宝玉,激动得一下子站起身来,急切地问道:“在哪里找到的?快让他进来!”
报喜的人赶忙说道:“不是找到宝玉了,是宝二爷中了第七名举人。”
王夫人愣了一下,又追问道:“那宝玉人呢?”
家人低着头,没有吭声。王夫人见状,只好又缓缓坐了下来。
这时,探春在一旁着急地问道:“这第七名中的是谁?”
家人这才回答说:“就是宝二爷。”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一阵喧闹声,有人高声喊道:“兰哥儿中了!”
那家人赶忙又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拿着报单回来禀报,原来贾兰中了一百三十名。
李纨心里虽然十分欢喜,但看到王夫人还在为宝玉的事忧心,不敢把喜悦之情表现在脸上。王夫人见贾兰也中了举人,心里自然也是高兴,心想:“要是宝玉能回来,咱们这些人还不知道会乐成什么样呢!”
只有宝钗,心里满是悲苦,却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掉眼泪。大家纷纷道喜,还安慰说:“宝玉既然有中举人的命,自然就不会再丢了。再说,天下哪有中了举人还会失踪的道理!”
王夫人等人听闻后,觉得这说法倒也在理,脸上略微露出了笑容。众人见状,便趁机劝王夫人她们多吃些东西。
就在这时,只听见三门外头茗烟扯着嗓子乱嚷嚷:“咱们二爷中举人了,肯定丢不了!”
众人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茗烟得意地说:“不是有句话叫‘一举成名天下闻’嘛,如今二爷走到哪儿,哪儿的人就都知道了,谁还敢不把他送回来!”
里面的人听了,都说:“这小子虽说没个规矩,不过这话倒也没错。”
惜春在一旁说道:“二哥哥都这么大的人了,哪能走丢的?只怕是他看破了这世间的种种,出家当了和尚,那可就难找他了。”这话一出,又惹得王夫人她们伤心得大哭起来。
李纨在一旁劝慰道:“自古以来,那些成佛成祖、成仙得道的,把爵位富贵都抛在脑后的,那可多得很。”
王夫人边哭边说:“他要是连父母都不要了,那就是不孝,这样的人还怎么能成佛成祖?”
探春也开口说道:“一般来说,一个人可不能有什么特别奇异的地方。二哥哥生下来嘴里就衔着那块玉,大家都觉得这是好事,可这么一说,倒像是这块玉带来的不好了。要是再过些日子还不见他回来,我可不是故意惹太太生气,就怕会有什么缘故了,到时候也只能当作没生过这位哥哥了。要是他真有什么来头,最后能修成正果,那也是太太几辈子积德修来的福分。”宝钗听了这话,只是默默不语。
袭人哪里能忍得住这份伤心,心里一阵刺痛,眼前一黑,就晕倒在地。王夫人见了,心里十分可怜她,赶忙让人把她扶回去休息。
贾环看到哥哥和侄儿都中了举人,又因为巧姐那件事心里特别愧疚,只能一个劲儿地埋怨贾蔷和贾芸两个人。他知道探春回来后,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可又不敢躲开,这几天就像走在荆棘丛里一样,浑身不自在。
第二天,贾兰只得先到朝廷去谢恩。在朝中,他得知甄宝玉也考中了,大家便按照同年中举的规矩,彼此叙了同科之谊。
当话题转到贾宝玉因心迷而走失时,甄宝玉不禁叹息连连,并好言劝慰贾兰。与此同时,负责科举考试的主考官将考中的试卷呈奏给皇上。皇上逐一仔细批阅,发现这些被录取的文章都写得平正通达,文采斐然。
在浏览录取名单时,皇上注意到第七名是金陵籍贯的贾宝玉,第一百三十名则是同样来自金陵的贾兰。于是,皇上传下旨意,询问大臣:“这两个姓贾的考生都是金陵人,他们是不是贾妃的家族成员?”
大臣领命后,立刻出来传唤贾宝玉和贾兰进行问话。贾兰向大臣详细陈述了宝玉在科举考试后迷失的情况,并说明了自家的家族世系。
大臣将这些情况代为转奏给皇上。皇上向来圣明仁德,想起贾家曾经的功勋,便命令大臣进一步查实情况。大臣于是将贾家的情况细细奏明。皇上听后深感怜悯,又命令有关部门将贾赦犯罪的具体情由查清楚后呈奏上来。
此外,皇上还看到了一份题为《海疆靖寇班师善后事宜》的奏章,里面讲述的是海疆平定、百姓安居乐业的好消息。皇上看了十分高兴,当即命令九卿根据功绩进行叙功议赏,并宣布大赦天下。
散朝之后,贾兰等朝臣散后,拜了座师,并听见了朝廷即将大赦的消息,便急忙赶回家中告知王夫人等人。全家人听后,脸上都露出了些许喜色,只盼着宝玉能够早日归来。薛姨妈更是喜出望外,打算趁此机会为自家赎罪。
有一天,下人匆匆来报,说甄老爷带着三姑爷前来道喜。王夫人听闻,赶忙吩咐贾兰出去迎接客人。
没过多久,贾兰笑嘻嘻地走进来,向王夫人回道:“太太们,大喜事!甄老伯在朝廷里听见有圣旨下达,说大老爷的罪名被赦免了;珍大爷也不仅免了罪,还依旧承袭了宁国府三等的世袭官职。荣国府的世袭官职,仍旧由老爷承袭,等老爷守孝期满,还会升任工部郎中一职。之前被抄没的家产,也全部都会赏还回来。二叔的文章被皇上看到了,皇上十分欣赏,得知二叔是元妃的兄弟后,北静王又向皇上奏报说二叔人品也很好,于是皇上传下旨意,要召见二叔。不过众大臣向皇上奏称:‘据贾兰侄儿回禀,二叔在科举出场的时候走失了,现在正在四处寻访。’皇上听闻后,立刻降下旨意,命令五营各衙门都要用心寻访二叔。这旨意一下,请太太们放心,皇上如此圣明仁厚,二叔肯定能被找到的。”
王夫人等人听了这番话,这才纷纷互相道贺,原本忧虑的心情瞬间被喜悦所取代。
只有贾环那些人心里着急,四处奔走寻找巧姐。可他们哪里知道,巧姐早已跟着刘姥姥,还带着平儿出了城,来到了庄子上。刘姥姥对巧姐可不敢有丝毫怠慢轻慢,赶忙把上房打扫得干干净净,让巧姐和平儿住了进去。
每天给她们准备的吃食,虽说都是乡村常见的风味,但也十分干净整洁。而且还有青儿陪着巧姐,巧姐暂时也能放宽心,不那么忧愁了。
这个庄子上也有几户比较富裕的人家,他们听说刘姥姥家来了贾府的姑娘,都纷纷赶来瞧热闹,见了巧姐,都夸赞她就像天上的神仙下凡一样。有的送来新鲜菜果,有的送来山里的野味,一时间,庄子上倒也热闹起来。
在这些人家里,有一户特别富裕,姓周。这家家财万贯,拥有上千顷肥沃的良田。家里只有一个儿子,模样生得文雅清秀,年纪才十四岁。他父母专门请了老师教他读书识字,前不久参加科试,中了秀才。
那天他母亲瞧见了巧姐,心里满是羡慕,暗自思忖:“我不过是个庄稼人家,哪能配得上这样出身世家的千金小姐?”就这么呆呆地想着,出神了。
刘姥姥看出了她的心思,拉着她的手说:“你的心思我知道了,我来给你们做个媒人怎么样?”
周妈妈笑着说道:“你可别哄我了,他们什么人家,怎么会愿意和我们庄稼人结亲?”
刘姥姥说道:“这事儿走着瞧吧。”说完,两人便各自走开了。
刘姥姥心里一直记挂着贾府的情况,便让外孙板儿进城去打听打听。那天,板儿恰好走到了宁荣街,只见街道上停放着好些车轿。板儿就在附近找了个路人打听情况。
路人告诉他:“宁荣两府之前被抄家,现在又官复原职,之前被抄走的家产也都赏还回来了,如今府里又要兴旺起来了。只是他们府上的宝玉考中了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板儿听了心里一阵欢喜,正打算回去把消息告诉刘姥姥,这时,又看见好几匹马疾驰而来,在府门前停下,马上的人纷纷下马。
只见府门上的仆人赶忙上前打千儿请安,说道:“二爷回来了,真是大喜!大老爷身体可还好么?”
那位被称作二爷的人笑着回答:“好多了,又承蒙皇上恩典,下了恩旨,大老爷很快就能回来了。”
接着,这位爷又问道:“那些人在这里做什么?”
门上的仆人回禀说:“是皇上派来的官员,在这儿宣读旨意,让人来领回之前被抄的家呢。”这位爷听了满脸喜色,抬脚就往府里走去。
板儿在一旁瞧着,心里已然明白这位二爷就是贾琏。当下也不需要再继续打听了,赶忙匆匆忙忙地赶回去,把在宁荣街打听到的这些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外祖母。
刘姥姥听道此事,顿时喜得眉眼都笑开了,赶忙去向巧姐儿道贺,还把板儿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平儿笑着说道:“可不是,多亏了姥姥想出这么个办法,不然咱们姑娘哪能等到这好时候。”巧姐听了,心里更是欢喜不已。
正说着呢,那个给贾琏送信的人也回来了,说道:“姑老爷感激得不行,让我一回到家,就赶紧把姑娘送回去。还赏了我好几两银子。”刘姥姥听了,心里得意,立马叫人准备了两辆马车,请巧姐和平儿上车。
巧姐她们在刘姥姥家已经住得十分熟悉了,这会儿要离开,反倒有些依依不舍。特别是青儿,哭得稀里哗啦的,恨不能把巧姐留下来。刘姥姥知道青儿舍不得和巧姐分别,便让青儿跟着一起进城。一行人一路直奔荣国府而去。
话说贾琏之前得知父亲贾赦病重,心急如焚地赶到关押贾赦的地方。父子俩一见面,便紧紧相拥,痛哭了一场。之后,贾赦的病情逐渐有了好转。
贾琏随后收到了家里的书信,得知了家中发生的诸多事情。他向贾赦禀明后,便启程往家赶。在回家的途中,他听闻朝廷颁布了大赦令,便又加快了行程,紧赶慢赶了两天,终于在今日回到了家中,恰巧赶上朝廷颁布恩赏的旨意。
此时,府里的邢夫人等人正发愁没人来接旨。虽说贾兰也在,可他年纪尚轻,难以担当此重任。就在这时,有人来报:“琏二爷回来了!”大家赶忙迎出去,彼此相见,悲喜之情交织在一起。
当下也来不及细说家常,贾琏便急忙赶到前厅叩见了前来宣旨的钦命大人。钦命大人关切地询问了他父亲贾赦的病情,然后说道:“明日到内府去领取赏赐。宁国府的府邸,也发还给你们居住。”众人听后,纷纷起身向钦命大人辞别。
贾琏将钦命大人送出门去,这时,他看到外面停着几辆屯车,而府里的家人们却在一旁吵吵嚷嚷,不许车子停歇。贾琏心里早有数,知道这肯定是巧姐的车,顿时火冒三丈,对着家人们骂道:“你们这帮糊涂透顶、忘恩负义的王八崽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就敢欺心害主,居然把巧姐儿都逼走了。现在人家把她送回来了,你们还敢拦着,你们是不是跟我有仇!”
众家人们原本就害怕贾琏回来后找他们算账,想着等过一会儿再想办法应对,没想到贾琏把话挑得这么明,心里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站在那里,小心翼翼地回话说:“二爷出门在外,奴才们有的生病了,有的告了假,府里的事情都是三爷、蔷大爷、芸大爷他们做主,这可跟我们奴才们没关系。”
贾琏气呼呼地骂道:“什么混账玩意儿!等我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完,再跟你们好好算账。赶紧把车赶进府里来!”
贾琏进了门,见邢夫人坐在那儿,也没说话,便转身前往王夫人处。见到王夫人后,他跪下磕了个头,禀告道:“姐儿已经平安回来了,这全都是托了太太的福!环兄弟那边,太太就别再责怪他了。倒是那个贾芸,上次让他看家就出了乱子,如今我离开了几个月,家里竟被他闹成这样。依我看,像他这种人,干脆撵走,以后不来往也罢。”
王夫人听后,问道:“你大舅子为什么也是这样?”
贾琏答道:“太太就别问了,我自有分寸和打算。”
正说着,彩云等人进来禀报:“巧姐儿来了。”巧姐儿见到王夫人。虽然分开没多久,但王夫人想起巧姐逃难的种种经历,不禁泪流满面。巧姐儿便也大哭起来。
贾琏谢过了刘姥姥,王夫人拉着巧姐儿坐下,开始聊起那天的话来。贾琏看到平儿,虽然在外人面前不好多说什么,但心里满是感激,眼中不禁泛起了泪光。从那以后,贾琏对平儿愈发敬重,打算等贾赦他们回来后,要扶平儿做正室。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邢夫人原本正担心贾琏找不到巧姐,肯定会引发一系列麻烦事。又听闻贾琏此刻在王夫人那里,心里愈发焦急,赶忙吩咐丫头去打听情况。
丫头回来禀报说,巧姐正和刘姥姥在一起说话。邢夫人这才如从梦中惊醒一般,恍然大悟,明白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她心里还埋怨着王夫人,嘴里嘟囔着:“肯定是有人挑唆,害得我们母子关系不和睦,到底是谁给平儿送的信?”
正问着呢,就瞧见巧姐和刘姥姥走在前面,平儿跟在身旁,王夫人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一行人走了进来。
王夫人先把事情的缘由都推到贾芸和王仁身上,说道:“大太太原本是听别人说,觉得这是件好事,那里知道外头的鬼。”
邢夫人听了这话,顿时觉得羞愧难当。她仔细想了想,觉得王夫人出的主意其实挺妥当的,心里也就不由得佩服起来。就这样,邢夫人和王夫人两人心里的疙瘩都解开了,彼此之间也相安无事了。
平儿去向王夫人禀报完后,便带着巧姐前往宝钗住处请安。几个人各自诉说起自己心里的苦楚。说着说着,又聊到了:“如今皇上施下如此隆重的恩典,咱们家想必是要迎来兴旺发达的好时候了。依我看啊,宝二爷肯定能回来的。”
正说到这里,只见秋纹神色匆匆地赶来,慌慌张张地说道:“袭人情况不好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