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彦祖再次踏入山门,便朝着内务殿的方向行去。内务殿依旧是人流往来之处,不过比起外门时期所见,这里的弟子显然修为更高,气质也更沉静些。鹿彦祖刚踏入殿门,一名身着白色内门弟子服饰的年轻弟子便迎了上来,态度不卑不亢,却带着应有的客气:
“这位师兄面生,可是新晋内门?需要办理何事?” 这弟子修为在炼气八层左右,眼光倒是毒辣。
鹿彦祖取出自己的身份玉牌,递了过去:“有劳师弟,我来领取内门弟子服饰,并咨询一下开辟洞府之事。”
那弟子接过玉牌,神识微微一探,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容,态度立刻更加恭敬了几分,双手将玉牌奉还:“原来是鹿师兄!失敬!领取弟子服在左侧偏殿即可。至于开辟洞府等一应细则,需由林师叔亲自定夺。师兄请随我来,林师叔此刻应在后堂。”
“有劳引路。”鹿彦祖点点头,心中暗道这玉牌身份果然好用。
跟着引路弟子穿过前厅,来到后殿一处较为清静的房舍外。引路弟子在门外躬身道:“林师叔,有一位玉牌弟子前来办理内门事宜。”
“进来吧。”一个温婉柔和的女声从房内传出。
引路弟子对鹿彦祖做了个请的手势,便悄然退下。鹿彦祖整理了一下衣衫,推门而入。
房间内布置简洁雅致,燃着淡淡的宁神香。一位身着粉色宫装长裙的女子正坐在一张檀木桌后,手持一枚玉简似乎在查阅什么。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温婉的面容,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柔和,气质娴静,宛如邻家姐姐般令人心生好感。但鹿彦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的灵力波动——筑基中期。
一年前他替薛夜回宗传送物资时,那时这位林师叔只是公事公办,态度淡漠,甚至未曾抬眼仔细看他这个外门炼气弟子一眼。然而此刻,林师叔看到鹿彦祖,脸上立刻绽放出热情而亲切的笑容,放下玉简,站起身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鹿师侄来了!快请坐。”她语气熟稔,还亲自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鹿彦祖心中明了这态度转变的根源,面上不动声色,依言坐下,恭敬行礼:“弟子鹿亦凡,见过林师叔。劳烦师叔了。”
“不劳烦,不劳烦。”林师叔笑着摆手,目光在鹿彦祖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啧啧,传言果然非虚!鹿师侄这修为进境,当真惊人!我记得上次见你,还是刚从嘉元城回来?如今观你灵光内蕴,气机饱满,怕是离筑基也不远了吧?不愧是能得掌门和诸位峰主青眼的俊才!”
她这话倒不全是奉承。鹿彦祖在秀竹峰主道入定,引得七峰峰主现身争抢。其间种种,林师叔自然高看一眼。
“师叔过奖了,弟子只是侥幸有些机缘,还需勤勉修行,不敢懈怠。”鹿彦祖谦逊道。
“不骄不躁,好啊!”林师叔赞许地点点头,随即切入正题,“师侄此来,是为了内门弟子的一应事务吧?弟子服我已让人去取了,稍后便到。我们先说说这洞府之事?”
“正是,有劳师叔指点。”鹿彦祖做出倾听状。
林师叔语气温和地解释道:“按宗门常例,内门弟子需筑基成功后,方可于宗门划定的特定区域开辟洞府,此举一是为弟子安全考量,筑基后灵力与神识更强,开辟和维护洞府更得心应手;二是划定区域也便于宗门管理防护。”
她话锋一转,笑吟吟地看着鹿彦祖:“不过嘛,这常规是对于铁牌乃至金牌身份的弟子而言。鹿师侄你手持玉牌,这些规矩自然就不适用了。”
林师叔拿起桌上一枚描绘着神鹤宗山川地貌的玉简,灵力注入,一道微缩却无比精细的立体地图便流光溢彩地呈现在两人面前的空中。山川河流、宫殿楼阁、灵田药园,甚至隐约可见云雾缭绕,栩栩如生。
“嚯!”鹿彦祖忍不住轻叹一声,被宗门的磅礴气象与这地图的精妙所震撼,“宗门地域竟如此广袤”
林师叔见他反应,微微一笑,颇有几分自豪地解释道:“咱神鹤宗立派数千年,根基深厚,这连绵山脉皆是宗门辖地。”她纤指轻点地图上他们所在的位置,“我们如今便在这内务殿,位于主峰神鹤峰的山腰处。”
鹿彦祖目光在地图上巡梭,很快找到了自己熟悉的秀竹峰,它位于神鹤峰东侧,再往东便是蔚蓝的海岸线标注。“秀竹峰靠海,倒是风景独好。”他心中暗道。
居中的自然是掌门所在的神鹤峰,气象万千;西边是灵剑峰,峰如其名,隐隐有锋锐之气透图而出;东北方向是车震执掌的金刚峰,山势雄浑;彩云峰紧邻神鹤峰,地脉相连,范围极为广袤,云雾缭绕显得仙气十足;龙首峰盘踞西南,范围竟是诸峰中最大的,因其后方连接着辽阔的横断山脉轮廓;而正南方向,则是气势非凡的通天峰。
“这地图上看已是无比辽阔,”鹿彦祖感慨,“弟子除了通天峰,其余诸峰倒是都因缘际会去过,最近的是彩云峰和龙首峰。”
林师叔点头,接口道:“龙首峰范围确是最大,西南方向的横断山脉深处,有我神鹤宗数座重要矿脉。”说到此,她语气中带上独特的意味,“这也引出了我宗的一大特色。别家仙门开采矿脉,多是驱使修士、雇佣散修或是依附的修仙家族。而我神鹤宗的灵矿,十之八九,皆是由龙首峰驯养的灵兽与精妙的机关傀儡进行开采。”
她笑了笑,带着些许轻松:“正因如此,宗门弟子方能从许多繁琐劳务中解脱出来,有更多时间专注于自身修行,故而外界常言,我神鹤宗弟子,较之别派,多了几分逍遥之气。”
鹿彦祖深以为然,他在七号小院听胖子说过这事,现在亲耳听执事确认,更是感慨宗门底蕴。
话题回到洞府,鹿彦祖沉吟道:“林师叔,弟子于炼丹、炼器之道心向往之,虽初学浅陋,却不敢懈怠。不知宗内可有既清静,又能兼顾此二道便利的所在?”
林师叔闻言,眼中赞赏之色更浓:“鹿师侄有向道之心,更有钻研丹器之志,难得,难得!”她一边说着,一边操控立体地图,光影流转,迅速筛选着符合条件的地点。
“嗯……符合师侄要求,又尚未被占据的山峰,我看看……”她搜索片刻,纤指连点,地图上三处区域亮起了柔和的光芒。
“此处如何?”她首先指向靠近北部一片湖泊区域的一座山峰,“碧波潭旁的听涛山,山势不高,但环境清幽,水汽充沛,山体中蕴含一道品质尚可的地火脉,用于炼丹、炼器初阶练习足矣。且临水而居,别有一番意趣。”
鹿彦祖凝神看去,只见那听涛山确实临水,风景想必不错,但他微微蹙眉,开口道:“多谢师叔推荐。只是……水汽充沛之地,是否对地火稳定稍有影响?而且弟子觉得,炼丹炼器时,环境还是干燥些为好,这地方……感觉略有些潮润了。”他尽量说得委婉。
林师叔恍然,笑道:“师侄考虑得是,倒是师叔疏忽了。地火虽不惧寻常水汽,但空气中湿度过大,对某些材料的保存和处理确有不妥。”她立刻将目光转向另一处亮点。
“那这里呢?”她指向西南方向,靠近龙首峰外围的一片丘陵地带,“炎灼山的支脉,赤焰丘。此地地火活跃,甚至有一些小的火煞之气溢出,对于火属性功法修炼或需要猛火炼器的弟子是处宝地。而且距离主峰各殿不算太远,兑换材料或请教一些问题也相对方便。”
鹿彦祖看着那处泛着红光的地域,摇了摇头:“此地火气过于旺盛,灵气恐怕也偏燥烈,于长期清修恐有妨碍。弟子还是希望找个……更中和些的地方。”
连续两处都被否决,林师叔也不恼,反而觉得鹿彦祖目标明确,是认真考虑长久修炼之地。她沉吟片刻,手指再次在地图上移动,最终停在东部靠近山谷的某处。
“若是如此……师侄看看此地如何?”她将那片区域放大,立体地图上显现出一处被群山环抱的山谷,“此谷名为黄枫谷,位于栖霞山与彩云峰交界处的山坳之中。”
黄枫谷?鹿彦祖心中猛地一动,这名字…还真是巧了,地球看的那本小说里,那个宗门不就是这个名字吗?没想到在这神鹤宗内,竟也有一个黄枫谷,还真是有缘。这奇妙的巧合让他对这处山谷瞬间平添了几分莫名的亲切感。
只听林师叔继续介绍道:“此谷地势颇奇,虽处群山环抱,但谷底平坦开阔,并无潮湿之感,反而因山势引流,灵气汇聚且纯净,品质属中上。谷中遍生一种名为金叶枫的灵木,每逢秋日,满谷金黄,景致极佳,且颇为清静,少有弟子打扰。”
她纤细的手指轻点谷中一处靠近内侧山壁的位置,继续解释道:“最关键的是,此谷下方同样有一条稳定的地火支脉穿过,因山谷地形之故,地火在此处尤为温和可控,虽不及炎灼山脉那般炽烈,但胜在平稳持久,火力均匀,用于日常炼丹、炼器练习可说是事半功倍。而且此地距离彩云峰的道路都不算远,来往甚是便利。”
鹿彦祖凝神看去,只见那黄枫谷在地图上显得幽静而独立,被苍翠群山环绕,谷底平坦,隐约可见代表灵气的光点氤氲,结合那巧合的名字与实打实的优点,他心中已是十分满意。他尤其看重那地火温和可控、火力均匀的特性,这对于炼丹新手而言,比猛烈的地火更为重要。
他脸上不禁露出由衷的笑容:“这地方好!幽静而不闭塞,有地火而显温顺,正合弟子心意。多谢林师叔费心推荐,弟子就选这黄枫谷了!”
见鹿彦祖终于选定,林师叔也松了口气,笑道:“师侄好眼光!这黄枫谷确实是个妙处,据说早年也曾有位喜好培植灵植的长老在此隐居,后来那位长老外出云游寻求突破,洞府便闲置下来,地火脉与谷中灵蕴倒是保存得极好。”她一边说,一边在玉简上操作,将黄枫谷正式标记为鹿彦祖所有。
“我已将此谷区域为师侄预留,具体洞府选址,师侄可入谷后自行勘探决定。以此身份玉牌为凭,便可着手开辟。洞府外的防护阵法,师侄可自行布置,若需要宗门制式阵法,亦可用贡献点在内务殿兑换。”
“弟子明白了,有劳师叔。”鹿彦祖接过标记好的玉简,心中欢喜。这黄枫谷将是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在神鹤宗的家了。
“洞府之事已定,多谢师叔周全。”鹿彦祖再次向林师叔道谢,随即想起另一件事,“另外,弟子还想请教一下关于内门弟子每月份例之事,不知具体是如何安排的?”
林师叔闻言,笑容和煦地解释道:“鹿师侄的份例,比起寻常的金牌弟子要丰厚不少。”她略一沉吟,组织语言道,“常规而言,主要包括三部分:其一,是固定的下品灵石,数量为五百;其二,是等值的宗门贡献点,约合二百五十点;其三,则是根据弟子自身需求和修炼方向,配给相应的丹药或材料。”
她看着鹿彦祖,语气带着商量与提点:“不过,师侄的情况特殊。这五百下品灵石,对炼气期弟子而言不算少,但对亲传而言,又算不得太多。贡献点则是硬通货,在宗门内用处极广。至于丹药材料……”她顿了顿,“师侄方才提及有心钻研丹器之道,若是将大部分丹药配额直接兑换成等值的原材料,比如常见的一阶、二阶灵草,或者基础的炼器矿材,是否更为妥当?当然,必要的辅助修炼的聚气丹、疗伤用的回春丹等成品丹药,也会为师侄保留一部分份额。师侄意下如何?”
鹿彦祖听得仔细,心中快速盘算。灵石和贡献点是必需品,而将成品丹药配额大部分转换为原材料,正合他意,可以节省大量自己购买材料的开销,用于练习炼丹。林师叔的提议可谓面面俱到,充分考虑了了他的实际情况。
他立刻躬身道:“师叔考虑得极为周全,如此安排再好不过!弟子正需大量材料练手,成品丹药有基本保障即可。一切就按师叔所言办理,弟子感激不尽!”
见鹿彦祖从善如流,林师叔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便如此登记造册。每月初一,师侄的份例会由专人送至你的新洞府。若中途有何特殊需求,也可随时来内务殿提出,只要符合规矩,宗门都会尽量满足。”
“是,弟子明白了。有劳师叔费心。”鹿彦祖真心实意地感谢。这位林师叔今日可算是帮了他大忙,不仅解决了洞府问题,连份例都安排得如此贴心。
所有事务办理妥当,鹿彦祖便不再多留,起身告辞。林师叔亲自将他送至房门口,态度依旧热情:“师侄慢走。开辟洞府若遇到什么难题,或是需要人手帮忙平整场地,也可来寻我,内务殿有专司此职的弟子。”
“多谢师叔,若有需要,弟子定来叨扰。”鹿彦祖拱手告别。
走出内务殿,午后的阳光正好,洒在神鹤宗连绵的殿宇楼阁上,泛起一片金光。
鹿彦祖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他没有立刻返回外门那个简陋的住处,而是决定直接去往黄枫谷,亲眼看看自己选定的地方,尽早将洞府开辟出来。
驾驭着黑木舟,越是靠近黄枫谷,越是能感受到此地的清幽。地势平坦,林木苍翠,云雾在远处山腰缭绕,不时有仙鹤或其他灵禽飞过,留下清越的鸣叫。这里空气清新干爽,灵气浓度明显比外门区域高出一大截,而且异常活跃,呼吸间都觉身心舒畅。
鹿彦祖缓缓降落在一个从巨大山壁上自然延伸出的宽阔平台,岩石平整。平台紧贴着的山壁石质呈现出一种坚硬的灰色,宛如一面巨大的天然石屏风,给人一种异常稳固的感觉。
平台边缘之外,地势陡然下降,形成一片约十丈高的垂直峭壁,使得这处平台视野极佳,又能有效隔绝来自下方的干扰。
他走到平台边缘向下望去,不远处一条清澈的山溪潺潺流过,水声淙淙。溪流两旁是平缓的草坡,那草色青翠,长得却极为整齐密集,高度仅及脚踝,如同精心修剪过一般,让他想起了地球上高尔夫球场的草坪。
草坡之上,稀疏地生长着一些低矮的枫树,树形尚小。而在草坡延伸向山谷更远处的尽头,则能看到极为高大的金叶枫,树冠如盖,在阳光下闪耀着淡淡的金色光泽,想来到了秋季,必定是满树金黄,绚烂夺目。
“背靠坚壁,面朝溪流与草坪,阳光充足,视野开阔,地脉之气也隐约能感受到……这地方不错!”鹿彦祖越看越满意,决定就在这面坚固的山壁上开辟自己的洞府。
然而,当他真正面对这面巨大的灰色石壁,准备动手时,却不由得愣住了。
他空有炼气大圆满的修为,体内灵力更是精纯浑厚远超同阶,但对于如何具体开辟一座功能完善的洞府,却毫无头绪。
“总不能……用冰枪术硬凿吧?”这种土木工程类的精细活,还真没研究过。
无奈之下,他只好取出那枚林师叔给的玉简,希望能找到些指引。玉简上关于洞府选址确认的方法倒是记载得很清楚。
他走到石壁前,将玉简轻轻按在坚硬的岩石表面。随着他体内一丝灵力的注入,玉简骤然亮起柔和的白光,紧接着,整个玉简竟如同投入水中的冰块一般,从接触点开始,迅速化作点点晶莹的齑粉,消散在空中。
与此同时,那柔和的白光却并未消失,而是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迅速在石壁上蔓延,形成一道复杂的符文图案。那符文微微闪烁了三下,随后便彻底隐没在石壁之中,再也看不到丝毫痕迹。
鹿彦祖知道,这意味着这里已被神鹤宗的护山大阵正式记录在案,成为他鹿彦祖名下的洞府所在。未经他的允许,宗门内其他修士将无法在过近的周边区域再行开辟洞府。
“好了,地方是定下了。”鹿彦祖看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石壁,挠了挠头,“可这洞府,到底该怎么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