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青鸾宫早已宫门落钥,一片寂静。
一道若有若无的水色流光,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巡守的侍卫,落在了青鸾宫后殿的一扇小窗外。
正是夏修媛,只见她在袖中掐动法诀,灵力运转,一道暗光射向小窗。
瞬间,窗扉无声开启,身影如同融入月色的水滴,悄然滑入殿内。
虞璎并未入睡,正于灯下翻阅一枚玉简,察觉到动静,抬起头,见到来人,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起身微微一礼:“夏姐姐来了。”
夏修媛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脸色虽有些苍白,气息却还算平稳,心中稍安:“听闻妹妹受伤,心中挂念,特来看看。妹妹伤势如何?”
“有劳姐姐挂心。”虞璎请夏修媛坐下,挽秋奉上灵茶后便悄然退下守在外面。
“所幸功法特殊,只是经脉受了些灼伤,神识微损,将养些时日便无大碍。只是……”
她语气转冷,“今年引雷炼法的时机,却是错过了。”
“阵法当真有问题?”夏修媛压低声音。
虞璎点头,将林宝林发现的那细微破损和残留的“幽水煞气”说了一遍。
“手段极为高明隐蔽,若非林宝林师承白云观,精通此道,恐怕至今还蒙在鼓里,只当是自己修行不慎。”
夏修媛轻吸一口凉气:“幽水煞气……这是存心要坏你道途根基!可知是何人所为?”
虞璎摇头,眸色幽深:“范围太广。内庭司工造处、宗正府查验之人,甚至可能是在他们之后,另有高手潜入动的手脚。我已让人暗中调查,但对方手脚干净,暂时无线索。”
“看来,是有人见你风头太盛,按捺不住了。”
夏修媛叹息一声,“惠妃禁足,端贵妃虽然势大,有些人便觉得可以浑水摸鱼了。妹妹日后需更加小心。”
“姐姐说的是。”虞璎颔首,随即话题一转,“姐姐此时出关,可是为了抡才大典之事?”
夏修媛也不隐瞒:“正是。我姒姓亦有子弟参选,虽希望渺茫,总需尽力一试。妹妹族中,想必也是如此吧?”她看向虞璎,意有所指。
虞族东南,消息相对闭塞,虞璎在宫中,若能提供些助力,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风向,对虞族而言也可能至关重要。
虞璎苦笑一声:“不瞒姐姐,家父前些时日来信,确有提及。只是我如今这般光景,又位卑言轻,贸然打探,只怕适得其反。”
“妹妹何必妄自菲薄。”夏修媛正色道,“你虽位份不高,但司药局协理之职,接触各宫人等,消息来源未必就少。”
“且你与燕修仪、林宝林等人皆有交集,这便是人脉。有些消息,未必需要从陛下身边或者前朝重臣那里获得,各宫动向、世家之间的微妙反应,拼凑起来,亦可见微知着。”
她顿了顿,道:“姐姐我虽不才,在九嫔中尚有几分颜面,一些明面上的消息,或可通过某些渠道打听。不若你我联手,信息互通有无,或能对彼此家族皆有所助益。”
这正是虞璎所期待的。她如今受伤,行动不便,有夏修媛这位九嫔出面打探消息,自然方便许多。
“姐姐愿意相助,妹妹感激不尽。”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片刻,定下了联络的方式和需要注意的方面。
夏修媛并未久留,半个时辰后,便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送走夏修媛后,虞璎沉思良久。
夏修媛能提供的主要是来自中高阶妃嫔圈层的、相对宏观的消息。
而要了解更具体、或许涉及某些世家内部动向或前朝些许风声,则需要另辟蹊径。
她想起了流音阁的韩良人。
韩良人出身兖州韩氏,虽非上古八姓,却也是传承悠久的世家,与儒家音律一脉分支有些渊源,其人性情温婉,于音律之道造诣不俗。
昔日虞璎初习音律时,曾与她有过交流,彼此颇为投契。儒家一脉,最重信息与人际往来,其门下弟子往往消息灵通。
次日,虞璎便以探讨音律、排遣养伤寂寥为由,派人去流音阁请韩良人过来一叙。
韩良人很快便至。她身着月白儒裙,气质娴雅,见到虞璎,关切地问道:“虞姐姐身体可好些了?听闻姐姐修炼受伤,妹妹心中甚是挂念。”
“劳妹妹记挂,已无大碍,只是需静养些时日。”虞璎请她坐下,挽秋奉上灵茗宝点后,虞璎便挥退左右,殿内只余二人。
两人先就音律之道探讨了一番,虞璎虽修雷音剑诀,但音律本质相通,与韩良人交流,亦让她对音波掌控有了新的体会。
韩良人对虞璎在雷音上的领悟也颇为赞叹。
话题渐渐引开,虞璎似是不经意地叹道:“可惜今年无法借雷灵淬炼剑诀了。如今宫中热议皆是抡才大典,倒让我这养伤之人,也忍不住关注几分。”
“说起来,我族中亦有几位不成器的弟弟欲要参选,也不知如今外界风向如何,他们可有几分机会。”
韩良人何等聪慧,闻言便知虞璎之意。她抿唇一笑,轻声道:“姐姐关心族弟,乃是人之常情。妹妹虽居深宫,但也偶从家中来信听闻些许风声。此次大典,陛下意在选拔实干之才,尤重心性与根基,对华而不实、徒仗家世者,恐怕不甚青睐。”
她顿了顿,声音更压低了些:“听闻……陛下对近年来一些世家子弟耽于享乐、不思进取之风颇为不满。此次考核,除了常规的修为、道法比试外,极可能增设‘实务策问’,甚至可能引入‘幻境试心’之类的环节,以察其品性毅力。”
虞璎心中一动,这消息颇为关键。若真有“实务策问”和“幻境试心”,那对于底蕴相对薄弱、但弟子往往更为勤勉扎实的虞族而言,或许并非坏事。
“此外,”韩良人继续道,“各家动向也不一。如妘氏、姜氏等八姓顶尖世家,似乎更倾向于让子弟在修为和传承道法上压倒众人;而一些中等世家,如妹妹所知的白云观柳家、还有冀州几个以炼器闻名的家族,则早早让子弟开始接触庶务,熟悉各地风土人情了。”
这些信息看似零碎,却勾勒出了此次抡才大典的大致轮廓和各家策略。虞璎仔细记下,由衷道:“多谢妹妹告知,这些消息,于我族弟而言,或许便是关键。”
韩良人微微一笑:“姐姐客气了,不过是些许闲谈罢了。姐姐族弟若需了解东南境之外的风土人情、或是某些特定区域的实务难点,妹妹或可帮忙询问家中长辈,他们或许知晓更多。”
这便是愿意提供进一步帮助了。虞璎心中感激,知道这是看在往日交情和她自身潜力的份上。
她亦投桃报李,道:“妹妹如此热心,姐姐感激不尽。我司药局偶尔也能接触到一些地方进献的稀有药材消息,若日后有与兖州相关或妹妹家族可能感兴趣的,定当告知。”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又闲聊片刻后,韩良人便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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