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璎抬起眼,目光如两道冷电,直视李公公:“李总管,刘明之死,绝非偶然。他与本宫闭关遇袭之事,时间衔接如此紧密,其中必有牵连!此等恶性事件,发生在宫闱重地, 神朝天帝妃嫔,动摇修行道基,实乃骇人听闻!还请内庭司务必全力追查,揪出幕后黑手,肃清宫闱,以正法纪!”
李公公起身,躬身一礼,语气郑重:“婉仪娘娘放心,此事陛下与贵妃娘娘处,咱家均已禀报。陛下已有口谕,令咱家严查此事。内庭司定当竭尽全力,追查刘明死因及其近日行踪,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只是……如今关键证人已死,线索渺茫,对方行事又极为老辣,恐怕需要些时日细细梳理。娘娘您刚刚突破,境界还需稳固,此事就暂且交给咱家,一有消息,定当第一时间禀报娘娘。”
虞璎看着李公公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心中明了。这番话,既是承诺,也是安抚,更是一种界限的划分。
在没有确凿证据指向任何具体目标之前,内庭司不可能仅凭她的怀疑和一条断掉的线索就大动干戈,尤其是在涉及可能的高位妃嫔时。
李公公能做出“严查”的姿态,已是给了她这位新晋凝煞修士不小的面子。
她缓缓站起身,青碧色的宫装无风自动,一股属于凝煞境的威压若有若无地散发开来,让堂内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既然如此,本宫便静候李总管的佳音了。但愿内庭司,莫要让本宫,也让陛下失望才好。”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说完,虞璎不再多言,转身,步履沉稳地离开了内庭司正堂。阳光从门外照入,勾勒出她挺拔而决绝的背影。
回到青鸾宫,虞璎立刻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彻底排查宫内所有阵法节点,尤其是地底灵脉与聚灵阵的连接处,不惜耗费资源,加设数层监测与净化禁制;令挽秋通过隐秘渠道,将此事的大致情况告知夏修媛、韩良人等可信之人,提醒她们警惕类似手段;同时,开始着手利用新获得的力量和权限,更深入地经营自己在宫中的势力网络。
经此生死一劫,虞璎彻底褪去了最后一丝天真与侥幸。
虞璎凝煞成功却险遭暗算,以及内庭司刘公公离奇死亡的消息,如同两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后宫深潭,激起了滔天巨浪。而这浪头,首先便以最为猛烈的方式,拍向了瑶华宫。
三日后的清晨,天色熹微,晨露未曦,给巍峨的宫阙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长春宫正殿却已是灯火通明,七十二盏鲛人油灯将大殿映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端贵妃身着庄重繁复的贵妃朝服,裙裾上金线绣制的百花牡丹图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头戴的五尾衔珠凤钗更是华贵逼人。她端坐于赤金凤纹宝座之上,面容肃穆,不怒自威,周身隐隐流转的金丹灵压让殿内空气都显得有些凝滞。
下方,依照品级,惠妃、四嫔以及七品以上的妃嫔皆已到齐,按班肃立,鸦雀无声,气氛凝重得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虞璎亦在其列,她身着婉仪礼服,青碧之色衬得她面容愈发清冷剔透,目光平静地垂视着脚下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仿佛周遭的一切剑拔弩张都与她无关。
端贵妃没有绕任何圈子,待众人依礼参拜完毕,她便直接开口,声音清越而冰冷,如同玉磬敲击,清晰地回荡在寂静得落针可闻的大殿中:“近日宫中,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动摇国本之事!” 她开口便定了性,让所有人心头一凛。
“青鸾宫璎婉仪于闭关冲击凝煞境之紧要关头,竟遭人以阴毒手段,污秽灵脉,暗藏火毒!此等行径,其心可诛!”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般的冰锥,倏然射向站在妃嫔首位的惠妃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压迫:“然而,比谋害妃嫔、断人道途更令陛下与本宫震怒的是——此人竟敢私自调动、污秽地脉灵源!”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不少妃嫔脸上都露出了骇然之色。地脉,乃是维系整个皇宫,乃至神朝都城灵气运转、阵法根基的命脉所在!
后宫诸多防护大阵、聚灵阵法、甚至一些隐秘的传送阵和禁制,其能量源泉皆与地脉息息相关。
擅自改动、污秽地脉,轻则导致局部阵法失灵、灵气紊乱,重则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动摇整个后宫乃至皇城的防御体系!这已不仅仅是后宫倾轧,而是触及了神朝统治根基的大忌!
端贵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冽的杀意:“惠妃妹妹!你协理宫务多年,当知地脉干系何等重大!一砖一瓦尚需审批,何况灵脉节点?!如今竟有人能在宫内,在陛下与本宫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对地脉支流动手脚!你告诉本宫,这是何等失察?!该当何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如同聚光灯般聚焦在惠妃身上。惠妃今日穿着一身绛红色金凤牡丹宫装,依旧艳丽夺目,但若细看,便能发现她涂抹了厚重胭脂也掩盖不住的眼底青黑,以及那强作镇定下微微颤抖的指尖。
她深吸一口气,出列躬身,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回贵妃姐姐,此事臣妾亦深感震惊与惶恐!地脉乃宫闱重器,臣妾岂敢不知?内庭司专司其责,守卫森严,竟发生此等纰漏,李总管难辞其咎!臣妾虽协理宫务,亦有心核查之责,然地脉具体维护巡查,非臣妾职权所能直接干预,还请姐姐明鉴!” 她巧妙地将主要责任推给了内庭司,只承认负有间接的核查失察之责。
“好一个非你职权所能直接干预!”端贵妃猛地一拍宝座扶手,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整个大殿仿佛都随之震动了一下,她周身金丹威压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压得许多低阶妃嫔呼吸急促,脸色发白。
“刘明失踪前后,你瑶华宫掌事宫女与他有过接触!那条被动手脚的乙木支脉,其维护记录与异常波动,你协理宫务,有监察之权,为何未能及时发现上报?!虞婉仪与你瑶华宫素有间隙,她闭关在即,地脉便恰在此时出事,惠妃妹妹,这一桩桩,一件件,你敢说与你瑶华宫毫无干系?!还是说,你觉得这后宫地脉,是你瑶华宫可以随意拿捏的私器?!”
端贵妃的质问如同连珠炮火,一句比一句犀利,一句比一句诛心!她不再纠缠于谋害妃嫔的具体细节,而是紧紧抓住“擅动地脉”这个更具颠覆性、更能触动天帝逆鳞的核心罪名!
殿内气氛几乎凝固成了冰块,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