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隐星沉,浓重的乌云低低压着宫墙,空气中弥漫着暴雨将至的沉闷与压抑。凛冽的夜风穿梭于宫殿廊庑之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几分阴森。
借着巡查宫苑阵法基石、确保雷雨天气无恙的由头,刘公公带着两名睡眼惺忪、不明就里的小太监,提着昏黄的防风灯,来到了位于青鸾宫西侧外围、早已荒废多年、杂草丛生的“漱玉井”附近。
井口被巨大的石板封死,周围石缝里长满了青苔。
他先是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井口附近的几个普通警示符箓,然后以需要探查更深层地基为由,支开了两名小太监去远处巡视。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刘公公深吸一口带着土腥气的冰冷空气,周身土黄色灵光微闪,整个人如同融入大地般,悄无声息地沉入了地面之下,没有激起丝毫灵力涟漪——这是他压箱底的保命本事,匿息土遁术。
地下是一片黑暗与寂静的世界,唯有那些纵横交错、散发着各色微光的灵脉如同大地的血管般清晰可见。
他按照姬瑶给予的、烙印在神识中的精确路线图,在复杂的地下脉络中穿梭,避开了几条主脉和明显的监测节点,终于找到了那条散发着精纯柔和青光的乙木灵脉支流。
循着支流溯源而上,很快便找到了那个如同经络交汇点般、灵光尤为浓郁的第三个节点。
节点处青光流转,生机盎然。刘公公不敢怠慢,迅速取出那枚黑色石符,运起巧劲,将其精准地打入节点下方三尺深的特定位置。
就在石符触及灵脉光流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石符内部那丝阴秽之气仿佛活了过来,如同一条极细小的黑色毒蛇,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奔流的青色灵光之中,随即那石符本身竟开始缓缓消融,气息彻底隐去,与灵脉融为一体,再难察觉。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周围的灵气波动几乎没有变化。
刘公公不敢有片刻停留,立刻施展土遁术,沿着原路疯狂返回,直到冲出地面,感受到冰冷的夜风,他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他不敢回头看那口废井,如同身后有厉鬼追赶般,匆匆汇合了那两名小太监,迅速离开了这片让他心悸的区域。他只盼着三日之期尽快到来,拿到东西,永远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他潜入地下之时,漱玉井附近一株枯死的老槐树扭曲的枝干阴影里,一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眼睛,曾短暂地睁开,将他潜入和遁出的过程尽收眼底,随后又缓缓闭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长春宫主殿东暖阁内,夜明珠散发着柔和明亮的光辉,将室内映照得如同白昼。端贵妃并未安寝,而是披着一件绛紫色的软绸常服,斜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听着心腹女官竹溪低声禀报今日六宫的动态。窗外,夜风渐疾,吹得檐下铁马叮咚作响,预示着一场夜雨即将来临。
“……戌时三刻,内庭司刘明(刘公公)借巡查之名,曾带人至青鸾宫西侧外围的漱玉井附近,停留约一炷香时间,其间支开随行小太监,独自行动约半盏茶功夫,行为略显可疑。”竹溪的声音清晰而平稳。
端贵妃执起手边温着的琥珀色灵酒,轻轻啜饮一口,凤眸微抬,流转间自带威仪:“刘明?可是那个据说土遁术尚可、但手脚不甚干净的管事?”
“正是此人。据查,他近年来确实利用职务之便,倒卖了些许库房边角料,数额不大,但次数不少。”竹溪回道。
端贵妃放下酒杯,指尖一缕淡金色的、蕴含着纯阳气息的灵力无声流转,将空气中一丝寒意驱散。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去那早已废弃、却恰好有一条乙木支脉流经的漱玉井作甚?只是巧合?”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辩的审视。
“奴婢也觉得蹊跷,已让‘暗羽’的人加紧盯梢。只是他行动颇为狡猾,始终游离在青鸾宫警戒范围之外,我们的人为避免打草惊蛇,未能靠得太近探查其具体行为。”
端贵妃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被风吹得剧烈摇晃的宫灯,以及远处青鸾宫在夜色中如同沉默巨兽般的轮廓,目光渐冷:“惠妃……你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么?竟将手伸向了地脉灵源,真是越来越下作了!”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凛冽的杀意。
“传令下去:第一,让我们在地脉监测司的人,启动‘窥天镜’的子镜,重点监控青鸾宫区域所有灵脉分支,尤其是乙木属支脉,灵气纯度、流速、任何异常波动,哪怕再细微,也要记录在案,实时禀报!第二,‘暗羽’全力调查刘明近日所有行踪,接触过何人,受过何物,尤其是与瑶华宫那边,有无任何间接甚至直接的联系!第三,通知我们在内庭司和宫禁守卫的暗线,提高对青鸾宫周边的警戒级别,若有任何可疑人物试图靠近或窥探,无需请示,先行拿下!”
“是!娘娘!”竹溪感受到端贵妃话语中的决断,立刻领命,快步退下安排。
端贵妃独自立于窗前,任由越来越急的风拂动她的衣袂。她并非要直接干预虞璎的闭关,但维护后宫基本的秩序与稳定,防范这种可能动摇宫闱根基的阴私手段,是她作为贵妃不可推卸的责任。
更何况,虞璎是她看好的人,若是在她眼皮底下被人用这种手段毁了,于她威严有损,于未来布局不利。
接下来的两日,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青鸾宫静室上空的灵气漩涡愈发庞大凝实,旋转速度也越来越快,散发出的威压让宫墙外的花草都微微低伏。
所有人都知道,虞璎已到了凝聚煞元、突破境界的最关键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