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挽秋的声音将虞璎从思绪中拉回,“听闻陛下闻讯后,沉默良久,已下旨辍朝一日,以示哀悼。并追封明婕妤为‘明修容’,以九嫔之礼厚葬于皇陵东侧妃园。缀霞宫现已按制挂白,各宫主位都需派人前往吊唁守灵。”
虞璎点了点头,收敛心绪,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按制准备一份祭礼,要素雅厚重,不必过于扎眼,但也不能失了礼数,以全当年那一面之缘与示警之情。届时,本宫去一趟缀霞宫,上柱香,略尽心意便可。”
“是,娘娘,奴婢明白。”挽秋躬身应下。
明婕妤的薨逝,如同在看似平静的后宫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不剧烈,却也让各方势力的心思悄然活络起来。一位育有陛下唯一子嗣的妃嫔离世,意味着某些维持了数十年的潜在平衡被打破。
尤其是对于那位身份特殊、体质孱弱的永乐公主,其未来的抚养权归属、其身后可能牵扯的各方利益、乃至其本身代表的象征意义。
丹房内,气氛凝重而专注,与外间渐起的暮色仿佛是两个世界。窗户紧闭,厚重的帘幕垂下,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天光与喧嚣。
只有地面那镌刻得异常繁复精密的聚灵阵,正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将周遭天地间游离的灵气,近乎贪婪地吸纳、汇聚而来,使得丹房内的灵气浓度远超外界数倍,呼吸间都带着一股清灵之意。
阵眼处,并非虞璎往日惯用的、略显朴拙的青木鼎,而是一尊约三尺高、通体呈现深邃高贵紫色、鼎身环绕六六三十六朵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祥云浮雕的三足丹鼎——正是她晋升才人时,花费巨大代价换取的珍贵法器,“六六紫云鼎”。
此鼎以罕见的“紫纹云母铁”为主材,混合了数种导灵性极佳的稀有金精,由炼器大师耗费心血铸就,不仅能更高效地汇聚、传导火灵之力,减少灵力损耗,更能以其独特的“云纹”之力,疏导、调和药性,极大降低高阶丹药在成型瞬间因灵气过于磅礴而产生的暴动风险,对炼制四转的丹药也有助益。
虞璎屏息凝神,静静立于鼎前。她先是以自身精纯浑厚的青木长生真气,如同温润的溪流,缓缓渡入,温养着冰凉的鼎身。随着真气的注入,紫云鼎先是轻微震颤,随即那三十六朵云纹浮雕依次亮起微光,鼎身散发出温润而内敛的紫色光晕,与她的青木真气产生一种奇妙的共鸣与交融,仿佛成为了她身体的延伸。
预热完成,她指尖掐动玄奥法诀,一道凝练如实质、色泽纯正的青色火焰自其指尖喷射而出,精准地落入鼎底那看似寻常、实则连接着地脉之火源的火口之中——此非寻常柴火或低阶灵炭,而是她以自身精纯真气为引,巧妙调动地下深处的地脉之火,再辅以《长春宝箓》中记载的一门秘传“青木生火诀”催生出的“青木灵火”。此火性温和而持久,更难得的是其中蕴含着一丝独特的生机道韵,最是适合炼制木属性丹药,能最大程度地激发和保存灵药中的活性精华。
预热鼎炉,依序投药,控火融炼,神识感知药性变化,去芜存菁……每一步她都做得一丝不苟,心神完全沉浸其中,与外界的联系仿佛被彻底切断。
炼制四转的百草蕴灵丹,工序极为繁复,需同时精确处理七十二种主辅药材的火候与融合时机,对神识的强度、韧性及精细操控能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额头、鼻尖渐渐渗出细密晶莹的汗珠,呼吸也略微变得急促,但那双清澈的眸子却愈发锐利明亮,如同暗夜中的寒星,紧紧锁定着鼎内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在六六紫云鼎卓越性能的辅助下,药液的融合过程比预想中更为顺利,鼎内各色斑斓的药液在跳跃的青木灵火持续而温和的煅烧下,渐渐褪去所有杂质,彼此渗透、交融,最终化作一团约莫拳头大小、不断翻滚的粘稠液体,一股沁人心脾、仿佛能洗涤神魂的奇异药香弥漫开来,甚至穿透了丹房的禁制,引得庭院中的几株灵草都无风自动,舒展枝叶。
接下来便是最为关键、也最为凶险的“凝丹”与“养丹”阶段。虞璎不敢有丝毫怠慢,双手法诀如穿花蝴蝶般变幻飞舞,令人眼花缭乱,道道精纯的青色灵力如同拥有生命般,被打入鼎中特定位置,引导着那团七彩药液开始以一种玄妙的轨迹缓缓旋转、加速,并在旋转中不断向内压缩、凝聚。
与此同时,鼎身周围那三十六朵云纹浮雕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开始围绕着鼎身缓缓自行流转起来,散发出氤氲的紫色霞气,如同母亲的怀抱,温柔而坚定地将鼎内逐渐成型的丹药雏形包裹、浸润。整个丹房内灵气奔涌呼啸,药香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灵雾,将虞璎的身影衬托得有些朦胧。
如此心神高度集中地持续了整整六个时辰,当日头彻底西沉,晚霞的最后一抹余晖也被墨蓝色的夜幕吞没,青鸾宫内外灯火次第亮起之时,六六紫云鼎猛地发出一声低沉而威严的嗡鸣,鼎盖“咔”一声轻响,自行微微开启一道缝隙!
刹那间,一道霞光自鼎内冲天而起,几乎要冲到丹房屋顶!
三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无瑕、表面隐有云纹如水波般流转不息的丹药,裹挟着浓郁的药香与灵光,自鼎中飞射而出,被虞璎早有准备地取出三只温润玉瓶,手法精准而稳定地一一接入瓶中,迅速封存。
百草蕴灵丹,成!而且是一炉三丹,丹成上品!
感受着玉瓶中那三颗丹药传来的磅礴如海、却又温和如春阳的磅礴生机与精纯药力,虞璎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松弛下来,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如释重负的微笑,身体微微晃了一下,那是神识与灵力过度消耗后的虚脱感。
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有此丹相助,她冲击凝煞境的把握,在原有基础上,至少能再添一成半!这无疑是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