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制“辟邪清心阵”远比虞璎想象中艰难。那简化版的阵图依旧玄奥复杂,对精神力的消耗极大,每一笔勾勒都需凝聚高度集中的灵识与精准控制的青木真气。所需的材料也颇为特殊,并非寻常草药,而是需要蕴含纯净灵气的玉石粉末、特定年份的桃木芯、以及几味性质极阳的药材如朱砂、雄黄的精粹。
虞璎以调制安神香和滋养灵植为借口,通过挽秋向内廷司申请了一些材料,但核心的几样却难以获取。她不得不动用那支陛下赏赐的碧玉簪——将其悄然磨下少许粉末,又忍痛折了庭院中一株灵植向阳最盛的枝条取其木芯,甚至尝试用自己的青木真气日夜温养普通的朱砂与雄黄,试图提升其品阶。
过程缓慢而辛苦。接连数个夜晚,她都屏退左右,独自在静室中忙碌。指尖凝聚着微光,小心翼翼地在特制的阵盘(一块品质尚可的青石板)上刻画符文。汗水浸湿了她的鬓发,精神力过度消耗带来的针刺般头痛阵阵袭来,但她咬牙坚持着。
期间,林宝林依旧每日准时前来“请安”,笑容温婉,言语恭顺,偶尔还会“关切”地问起:“姐姐近日气色似乎有些疲惫,可是修炼过于刻苦?千万要保重凤体才是。”那伪善的面具之下,虞璎几乎能感受到那冰冷的窥探与恶意。
虞璎只是淡淡回应:“有劳妹妹挂心,只是近日研读古籍,偶有所得,废寝忘食了些。”她越发谨慎,所有饮食用品皆经严格检查,殿内通风也格外注意,甚至夜间打坐时,也会在周身布下最简单的警戒气旋。
终于,在耗尽了几乎所有收集到的材料,失败无数次后,一个直径仅一尺左右的微小阵盘终于完成了。阵纹古朴,由玉石粉、桃木屑和药液混合勾勒而成,隐隐散发着一种纯正、安宁、驱邪辟易的气息。
虞璎小心翼翼地将一丝青木真气注入阵眼。
嗡……
阵盘上的纹路逐一亮起,散发出柔和而持续的微光,形成一个淡青色的光罩,将阵盘笼罩其中。光罩之内,空气仿佛被净化过一般,清新异常,令人心神宁静,之前偶尔从西配殿方向感知到的那丝阴冷气息被彻底隔绝在外!
成功了!虞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虽然这只是个范围极小的简易阵法,仅能护住她日常打坐的静室一隅,但意义重大!这意味着她拥有了初步对抗那些阴邪手段的能力!
她将阵盘小心翼翼地隐藏在静室榻下的暗格中,使其效果能持续覆盖整个静室。做完这一切,一股巨大的疲惫感袭来,她几乎立刻陷入沉沉的睡眠。
有了“辟邪清心阵”的守护,虞璎在静室修炼时安心了许多,精神也逐渐恢复。她开始更积极地思考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被动防御绝非长久之计,她需要了解更多信息,甚至……主动创造机会。
这日,她听闻宫中几位喜好风雅的高位妃嫔在御花园的“藕香榭”举办一个小型赏荷茶会,邀请了部分新晋妃嫔和宗室女眷。虞璎也在受邀之列,而林宝林,因其“温婉谦恭”的名声,竟也获得了邀请。
茶会之上,衣香鬓影,言笑晏晏。各位妃嫔贵女们赏花品茗,吟诗作对,气氛看似融洽。虞璎依旧保持低调,多数时间只是安静聆听,偶尔附和几句。林宝林则表现得格外活跃,穿梭于各位贵人之间,巧笑倩兮,妙语连珠,哄得几位妃嫔甚是开心,竟隐隐成了茶会的焦点之一。
虞璎冷眼旁观,发现林宝林尤其刻意交好一位坐在主位旁、气质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永王妃。永王是当今陛下的异母弟,虽无实权却地位尊崇,永王妃更是出身八大姓中的妘姓,与各家关系盘根错节。
只见林宝林亲手为永王妃斟茶,又奉上一柄精心绣制的团扇,嘴上说着:“妾身手艺粗陋,不及王妃万分之一,只是听闻王妃素爱兰草,便斗胆绣了这‘空谷幽兰’,聊表敬意,望王妃莫要嫌弃。”
永王妃接过团扇,看了看上面确实精致的刺绣,脸上露出笑容:“林宝林有心了,这绣工很是精巧。”她目光一转,看到一旁安静坐着的虞璎,似乎想起什么,笑道,“听闻璎才人亦出自妫姓,精通药道香艺,不知今日可带了什么新奇玩意?”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虞璎身上。林宝林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虞璎起身行礼,从容道:“回王妃的话,臣妾愚钝,近日只是调制了些寻常的驱蚊避秽的香囊,登不得大雅之堂。倒是林妹妹这手刺绣,确是令人叹服。”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回林宝林身上,既不抢风头,也显得谦逊。
永王妃笑了笑,未再深究。
茶会继续进行。中途,虞璎更衣离席,在宫女引导下前往偏殿净手。返回途中,经过一处假山回廊时,忽闻前面转角传来低低的争执声,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她下意识放轻脚步,隐在廊柱后。
“……那件事绝不可再提!你答应过我的!”一个女声急切地说道,带着压抑的恐慌。
“放心,只要你好生办事,我自然保你兄长在军中无恙……”另一个阴沉些的男声响起,语气带着威胁,“……东西呢?娘娘等着要。”
“在……在香囊里……每次只需微量,混入日常熏香即可,无色无味,绝难察觉……只是久了会令人心神涣散……”
“嗯,做得干净些。那位近日圣眷正浓,娘娘很不高兴……”
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有人来了。虞璎心中剧震,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迅速退开。
那女声……似乎是永王妃身边一位颇为得脸的嬷嬷!而那男声……虽压低了嗓音,但那特殊的阴柔腔调,像极了内廷太监!
他们口中的“那位”是谁?圣眷正浓……莫非是指自己?那“东西”又是什么?令人心神涣散……与林宝林那点心中的诡异能量何其相似!
虞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惠妃的手,竟然伸得如此之长!连永王妃身边的人都可能被其掌控?她们竟敢在宫中如此明目张胆地传递这种阴毒之物!
她快步返回茶会,脸色微微发白,但强自镇定。再看那与永王妃谈笑风生的林宝林,只觉得那笑容无比刺眼和危险。
茶会结束后,虞璎心事重重地返回青鸾宫。她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林宝林,而是一张庞大而隐秘的网。惠妃的势力,远比她想象的更深、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