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书房——————
淡淡的墨香还有燃起的沉香味混合在一起,庄严又肃重。
窗前是一张宽大的书案,书案上笔墨纸砚一一俱全。
侧面的书架上,是各类的典籍卷宗。
地面上铺着柔软的毯子,踩上去软软的没有一丝声响。
韶华坐在一把小圈椅上,未得应允陈砚只是恭敬的站在桌前不远处的位置。
长公主府的侍女在奉上两盏清茶后,悄然退下。随后并轻轻的带上了房门,室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坐吧,陈将军。”
韶华抬手指了指身侧的另一把椅子,语气很是平淡。
“末将,谢过殿下。”
陈砚依言坐下,双手平放于膝上,后背挺的直直的,便是坐了下来也依旧没有任何放松下来的感觉。
一时间,书房内安静了下来。
袅袅的清茶香气,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起。
陈砚有些拘谨,他斟酌着言辞,考虑着要如何开口。
韶华端起茶盏,看了眼陈砚,眉眼间多了几分不耐烦。
陈砚意识到连忙开口,只是声音有些低沉,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
“殿下,末将今日唐突求见。实在是有一件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还以为陈将军也是个坦荡的人呢,没想到......说点事情,吞吞吐吐。”
闻言,陈砚顿了顿,连忙开口:
“此事......关乎林平州林将军的。”
陈砚的目光很是诚恳,果不其然韶华在听到林平州的名字时,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后立即恢复自然。
她垂下眼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陈砚接着说下去。
陈砚见韶华如此,只好继续道:
“末将跟随林将军多年,深知其为人。林将军他……对殿下,确确实实是一片赤诚真心,从未有过半分虚假。”
他的声音里充满着对旧主的维护与感慨:
“当初种种,将军或有不是,但其中误会、无奈,恐非殿下所知全部。
将军之心,天地可鉴。即便如今……即便林府倾颓,将军自身流放南疆,末将相信,将军心中对殿下的情意,亦未曾有丝毫更改。”
陈砚说的动情,他在试图唤起韶华对林平州旧日里的情分。
然而韶华静静的听着,面上毫无波澜,既没有动容也没有厌烦。
她的样子就像是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唯有她握着茶盏的手,因为用力有些泛白。
陈砚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韶华的神色,他见韶华这副样子,心中便也只是暗叹,知道恐怕仅仅只是说些往事,很难达到他的预期。
陈砚没有办法,只能是调整自己的情绪,话锋一转用比刚刚更为恳切的语气同韶华说着:
“殿下,末将今日并非只是替旧主诉情。末将所言,亦是为国惜才。
林将军之才,殿下应当比末将更清楚。文韬武略,心有沟壑,若非……若非时运不济,必是国之栋梁。
如今将他困于南疆瘴疠之地,做些巡查戍边、无关紧要的琐事,实是暴殄天物,亦是我姜国之损失!”
他见韶华依然不语,便趁热打铁,说出了真正的来意:
“末将恳请殿下,能否,能否……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陈情太祖皇太后,将林将军从南疆调回,哪怕是赋闲在京,也好过在那边地蹉跎岁月,消磨志气。
将军之才,当用于朝堂社稷,而非埋没于蛮荒啊!”
陈砚说完,目光殷切地看着韶华,等待她的回应。
明显,陈砚的呼吸略显急促,书房内再次陷入安静。
韶华缓缓将手中微凉的茶盏放在手边的桌子上,她抬起眼,看向陈砚,目光平静,深处却似有暗流涌动。
“陈将军。”
韶华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是沉着。
“你与林将军袍泽情深,为他思虑周全,本公主明白。
我和他,年少时的情分,本公主也全然没有忘却。”
韶华语气有些疏离,却也算是耐心十足:
“然而,林相的事情。你要知道,他祸及朝纲,证据确凿。
平州他身为林相之子,未曾同罪连坐,已是皇祖母顾念旧情、法外施恩。
他未得明诏,多次私调鸾旗军,其行已涉禁忌。能保得性命,流放南疆军中效力,其实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韶华陈述的是冰冷的事实,全然没有掺杂自己对林平州的感情。
“如今新朝初定,各方目光皆聚焦于此。平州身份敏感,稍有动作,便可能牵动无数神经,引发不必要的猜忌与风波。”
韶华看向陈砚,眼中是无奈,是为难:
“陈将军,你要知道这件事,不是本公主不愿意,而是不能,不敢。”
陈砚韶华这般说着,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关窍很是艰难,否则他也不会来求韶华。
可他听韶华这般说着,却也知道她只是为难,并没有直接拒绝。
陈砚眼中精光一闪,忽然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姿态恭敬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味道:
“还请长公主殿下明鉴!末将深知此事艰难!末将也知道,就是自己这么几句话,肯定难求长公主殿下援手。”
陈砚抬起头,目光直视韶华,丝毫不曾躲闪:
“末将愿意在此向殿下立誓效忠!只求殿下可以帮助林将军陈情,给林将军一条出路。
末将愿意与身后鸾旗军、相府旧部追随长公主殿下,若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陈砚起誓后,迟迟没有起身。
韶华看着他,他又接着开口说道:
“末将还知道,殿下因宁王劫持苏公子、给苏公子下蛊谋害一事,头疼不已。
末将愿意协助殿下,替您搜寻探查关于宁王的一切,为您为苏公子讨回公道。”
韶华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陈砚,她思虑着陈砚的话。
陈砚所言非虚,鸾旗军虽经长信殿宫变之事后有所裁撤整编,但其核心的力量却并没有被削减。
倘若,如陈砚所说,鸾旗军真的能为她所用,这无疑是她在对付宁王时,一把非常锋利的刀刃。
她知道陈砚如此做,所求的不过是一个未来虚无缥缈的未来。
然而,陈砚想要自己的这个承诺在当下的朝堂局面下,实际上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