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两年之约”后,萧无涯修行更加刻苦,心中既怀揣着对山外世界的憧憬,也沉淀下一份时不我待的紧迫感。他深知,若要安然踏入那未知的天地,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与心境。
这一日,清虚道长再次将他唤至静室。
桌上,那个深蓝色的旧布包重又被打开。半块莹润的白玉静静躺在粗布之上,断口处温润光滑,仿佛诉说着一段被时光掩埋的过往。
清虚道长神色平和,目光落在玉佩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他取出了一套小巧却异常精致的打磨工具——几把不同粗细的砺石,一小罐清澈如水的油脂,还有几片柔软如云的鹿皮。
“此玉灵性内蕴,然尘封日久,需以心血时时拂拭,方能光华不减,灵效长存。”清虚道长轻声解释道,他拿起一块最细腻的青色砺石,蘸取少许油脂,开始极其小心地打磨那玉佩的光滑表面。
动作轻柔、缓慢,却又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砺石与玉身摩擦,发出极细微、几不可闻的“沙沙”声,宛如春蚕食叶,又似夜雨润物。每一分力道都恰到好处,既不会损伤玉体,又能将那潜藏深处的光华一点点激发出来。
萧无涯安静地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见,随着道长沉稳而富有韵律的动作,那原本就温润的玉佩,表面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般,流淌起一层更加柔和、更加莹澈的内敛光晕。那光晕并不刺眼,却让人观之心神宁定,仿佛连心口那蛰伏的煞气,都变得更为温顺了些。
室内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奇异的馨香,似檀非檀,似兰非兰,源于那罐特制的油脂,与玉粉混合,散发出安神定魄的气息。
“此玉材质特殊,乃上古灵玉之芯,历经无数岁月温养,最是克制阴煞邪秽之气。”清虚道长一边专注着手上的动作,一边缓声说道,声音平和,如同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日后待你能够完全驾驭体内之力,乃至需要将其催谷至极限时,难免会引动煞气反扑,心魔丛生。届时,这玉佩贴近心口,便能发挥镇守灵台、宁定心神之效,助你抵御反噬,守住本心清明。”
他的指尖拂过玉佩流云般的纹路,那些纹路在打磨下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灵动:“玉之一物,温润其外,坚刚其内。佩之在身,时刻提醒你,修行之道,亦当如此——心怀慈悲与平和,内守却需坚韧不拔。这半块玉,日后便给你带在身上,盼它能护你道途平安,心魔不侵。”
萧无涯听得心中暖流涌动,更是充满了期待。他想象着将这枚被道长亲手打磨、蕴含着守护之力的玉佩贴身佩戴的情景。那不仅是拥有一件护身之宝,更是承载了道长对他深切的关怀与期许。这玉,定能在他未来面对艰难险阻时,给予他莫大的支持。
他看着那玉佩在道长手中逐渐焕发出愈发温润通透的光彩,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与自己心口那微弱的共鸣感似乎也隐隐增强了一丝。满心的期待化为眼中明亮的光彩,一瞬不瞬地追随着道长每一个细致的动作。
清虚道长不再言语,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手中古玉的交流之中。时光在静室中悄然流淌,唯有那细微的打磨声沙沙作响,混合着淡淡的异香,构成一幅宁静而庄重的画面。
一块砺石换过又一块,油脂涂抹又拭去,鹿皮轻轻抛光……流程繁琐却一丝不苟。
终于,清虚道长停下了动作,将玉佩托在掌心,对着窗外投入的天光仔细端详。
只见那半块玉佩此刻光华内蕴,通透无比,仿佛有一汪清泉在其中缓缓流动,温润之感更胜从前,那玄妙的云纹也越发清晰,隐隐勾连成某种难以言喻的阵法脉络,散发着纯净而安宁的气息。
道长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
他将这枚已然焕然一新的玉佩,递到了萧无涯面前。
“拿着,感受一下。”
萧无涯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
玉佩入手,那股温润宁神的感觉瞬间包裹住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和清晰。仿佛这不是一块冷硬的石头,而是一个温和而强大的生命体,正与他无声地交流着。心口的剑胚与煞气再次传来微弱的悸动,却不再是排斥,更像是一种认可与接纳。
他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捧在掌心,满心欢喜与珍重,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多谢道长!”少年声音激动,眼中闪烁着感激与坚定的光芒。
清虚道长看着他如获至宝的模样,慈和地笑了笑,眼中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察觉的忧思。
这玉,能镇煞,能守心。
但将来要面对的风浪,又岂是区区半块玉佩所能完全抵挡?
未来的路,终究要靠他自己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