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手指还插在地上的裂缝里。电光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很疼。他不能动，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神经烧坏了，肌肉缩成一团，心跳一下比一下弱。
他的左臂装甲一块块掉下来，发出撕裂的声音。皮肤黑了，肉也烂了。这条胳膊已经废了。可他还是没把手拔出来。只要手指还在里面，就还有希望。
头顶的反应堆嗡嗡响，声音越来越快。警报灯又亮了，红光照着三个人的影子。一个靠着控制台，一个躺在角落，还有一个站在中间，没有倒下。
艾德琳靠在控制台边，手抓着金属板，手指发白。她的脸一半绿一半灰，这是体内机器快要坏掉的样子。她呼吸困难，喉咙里有杂音。她看了一眼屏幕，能量一直在跳，高高低低，快撑不住了。系统还在努力维持，就像她自己一样。
“还没完。”她说，声音很小。
凯莉斯躺在地上，身上盖着破布，边上都烧焦了。她的手露在外面，手指轻轻抖，好像在摸什么东西。背后的水晶翅膀只剩一小截，其他都碎了，散在地上。她闭着眼，但眼睛在眼皮下动，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雷煌慢慢把手从地上拔出来。手掌全是血和烧皮，指甲翻了起来，底下流着血。他用手撑地，想站起来。第一次摔了，胸口一阵痛。他咳了一下，嘴里吐出血沫。第二次，右腿勉强撑住。第三次，他站起来了。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留下湿印，血和液体混在一起。他低头看自己的拳头。拳头紧紧握着，黑色的液体从指缝流出来——这是能量液，很烫，滴在地上会冒烟。他知道身体快不行了，神经几乎断了，内脏在出血，骨头也有裂痕。但他必须再试一次。
“坐标还在吗？”他问，声音沙哑。
艾德琳没回头，左手在面板上按了几下。蓝色的图出现，有个红点闪着，在x-7，Y-12，Z-3的位置。
“在。”她说，“接头裂了，但没断。系统正在补，再晚十秒，通道就关了。”
雷煌点头。他走向中间那根蓝色管道，那是最后的关键。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下，右手插进肩膀的接口。电流声响起，电光喷出，在空中画了个圈。
那个圈变成一个符号，一闪就炸开，光钻进他身体，顺着脊椎往上冲。他的背一下子挺直了。废掉的左臂动了两下，竟然抬了起来。黑皮脱落，新的肉长出来，虽然很慢，但在恢复。这不是治疗，是拼命——用命换力量。
“你要用血脉之力？”艾德琳转头看他，有点吃惊。
“只能用一次。”他说，“用了我就完了。”
“我给你三秒。”她说，“不会再有机会。”
雷煌没说话。他走到管道前，把右拳贴地，开始压磁场。空气噼啪响，电光在他手上变细，最后变成一根看不见的线。这是能量刺，能穿透金属，打中目标，不会炸。
凯莉斯忽然睁眼。她的眼睛裂开一道银光，死死盯着那个接头。
“亚空间在动。”她说，“它要改位置。”
话刚说完，巨兽胸口的蛇纹开始转，冒出暗绿光，像眼睛睁开。地面震动，空气扭曲，光线乱折。
艾德琳冲过去，捡起一块铁片，砸向巨兽膝盖。金属撞上，声音刺耳。巨兽顿了一下，绿光停了一瞬。
“就是现在！”凯莉斯喊。
雷煌出拳。
能量刺飞出去，眼看要打中，磁场一偏，路线变了。就在这一刻，凯莉斯抬起手，指尖对准空中一点，嘴唇动了动，像在念什么。下一秒，能量刺被轻轻拨正，直射接头。
刺进去了。
一声闷响，接头爆开，蒸汽喷出，冷却液撞上电线，瞬间汽化。整个实验室被白雾吞没，温度下降，墙上结冰。
屏幕上数据乱跳。能量从最高直接掉到底，防御系统一个个熄灭。天花板上的电网没了电，哗啦掉下来，回声不断。
雷煌站着，拳头还伸着。整条手臂变黑，装甲一片片掉落。他想收手，动不了。身子晃了晃，向前倒。
艾德琳跑过来扶住他，拖到墙边。雷煌靠着墙坐下，咧了咧嘴，血从嘴角流下来。
“成了。”他说，语气平静。
艾德琳看屏幕。曲线掉了，但反应堆外壳还在升温，压力表抖个不停。没炸，但随时可能崩。
凯莉斯那边有动静。她坐起来，背上的残翼发光，最后一块晶体闪着蓝光。她看着反应堆，眼神空洞，又像看得很远。
“我看到了。”她说，“三条路。”
“哪三条？”
“一条是火，烧光一切；一条是冰，冻住所有；一条是光……”她声音轻，“光那条……有人活着走出来。”
艾德琳没说话。她把雷煌的手搭在肩上，想带他后退。雷煌不动。
“等等。”他说。
他抬起还能动的左手，指向反应堆下面。那里还有一道蓝光在闪，节奏不一样，像在倒数。
“还有一个地方。”他说，“没关。”
艾德琳看过去。投影换了，显示地下一条没记录的通道，连着主循环的最后一环。那里有个备用电源，正在重启，电量从0%开始涨。
“如果它启动……”她明白了，声音冷了。
“一切重来。”雷煌说。
他想站起来，腿没力，跪在地上。艾德琳按住他肩膀，力气很大。
“你不能再动了。”
“那就让我最后做一次。”他说，“把剩下的电，全送进去。”
他把手伸向胸口，那里有个能量槽，藏在装甲下。他打开盖子，露出里面跳动的核心——那是他的人工心脏，平时存电，现在可以当炸弹。
“你疯了？”艾德琳抓住他的手。
“我没得选。”他说，“你也一样。”
凯莉斯慢慢爬过来，跪在他面前。她把手放在他胸口，贴着他裸露的皮肤。两人之间冒出一层光。
“我能帮你传电。”她说，“用灵魂连接。我的神经还能撑一次。”
“你会死。”
“我已经快死了。”她笑了，“但我想看看那条有光的路。你说……走出来的人，是你吗？”
雷煌看着她很久。然后点头。
两人手贴着手。雷煌开始把身体里的电往心脏送。他的皮肤冒烟，血管发蓝，像有光在流动。凯莉斯也开始发光，最后一块晶体浮起，对准地下节点，成了引路的工具。
艾德琳松手，退后一步。她摘下脖子上的项圈碎片，扔在地上——那是通讯器，也是追踪器。
“那就一起。”她说。
雷煌闭上眼。心脏到了极限。
能量顺着连接爆发，变成一道光束，射向地下节点。那一瞬间，空气静止，灰尘不动，蒸汽停在半空，连巨兽的纹路也停了。
轰——
没有大响，只有一声低沉的震动，像大地在叹气。备用电源毁了，地下通道塌了，最后的可能也没了。
屏幕上数据归零。反应堆温度下降，压力表慢慢回位。警报灯一个个灭掉，最后只剩一点微光。
雷煌倒在地上，胸口敞开，心脏暗了。他呼吸很弱，脸色灰白，快不行了。凯莉斯仰面躺下，翅膀碎成粉，飘走了。她眼皮动了动，嘴角还带着笑。
艾德琳走过去，蹲下，轻轻合上她的眼睛。
实验室安静了。只有通风机的嗡嗡声，和水滴滴落的声音。
雷煌靠着墙，看着天花板的裂缝，低声说：“那条有光的路……总得有人走。”
艾德琳没说话。她坐下来，背靠墙，闭上了眼。
外面，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