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榕城老巷时,苏晚指尖仍攥着红裸石,石面凝着彻夜未散的微凉,映得眼底红血丝愈发清晰。越野车碾过斑驳石板路,巷尾火场旧址渐渐浮现——断壁残垣爬满枯藤,墙根嵌着焦黑的木茬,风一吹,扬起细碎的炭灰,混着晨雾飘在空气里,还藏着几分陈年火烬的涩味。
顾晏臣先下了车,黑色风衣扫过墙根焦痕,指尖抚过一块裂成两半的青砖,指腹沾了层灰,声音沉得像浸了晨露:“当年火灭后,这里封了十年,后来拆了大半,只剩这截墙没动。”他转头看向苏晚,眼底藏着未说尽的沉郁,“你要的真相,都在这墙里,在没烧透的旧物里。”
苏晚踩着碎砖走近,领口红裸石突然泛起浅淡暖意,顺着锁骨往心口渗。她蹲下身,指尖抠开墙根松动的炭块,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金属,扒开浮灰,竟是半块烧变形的搪瓷杯底,杯沿刻着细小的“晚”字,正是当年她递茶给顾晏臣的那只。红裸石骤然发烫,石缝里的茶灰轻轻震颤,一道虚影在晨光里铺开:
火光里,少年顾晏臣背着她往火场外冲,后背被火星燎得冒烟,却死死护着她的头;火灭后,她蹲在断墙下,用捡来的搪瓷杯煮茶,茶烟混着炭灰飘起,她把温热的茶汤递给他,下颌的疤还渗着血,声音细弱却坚定:“喝了就不疼了,我娘说,茶能压火味。”少年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疤,眼底满是后怕,却没说话,只攥紧了那枚茶针。
虚影散时,苏晚指尖已攥得发白,搪瓷杯底硌得掌心生疼。顾晏臣蹲在她身边,从口袋里摸出个铁盒,打开时露出半块焦黑的茶饼,边缘还嵌着细小的茶灰:“当年你煮的就是这种老枞,火灭后我捡了半块,留到现在。”他指尖捻起一点茶饼碎渣,“苏家的火不是意外,是当年的竞争对手纵火,我赶到时,房子已经烧塌了,只救了你。后来我查了三年,才把纵火的人送进去,可你早就没了踪迹,我找了你二十年。”
红裸石突然“嗡”地轻鸣,石面浮现出清晰的字:「恨错归处,情藏旧茶」。苏晚猛地抬头,眼底蓄满水汽,声音发颤:“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以为……我以为是你害了苏家,以为你接近我是别有用心。”这些年的恨意突然崩塌,只剩满心愧疚,她攥着红裸石,指尖抖得厉害。
“我找你的时候,你已经换了名字,跟着亲戚生活,眼底全是防备。”顾晏臣抬手,指尖轻轻擦过她下颌的疤,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她,“我不敢说,怕你接受不了真相,怕你连见我都不肯。直到在茶田看见你的红绳,看见你的疤,我才确定是你。”
风卷着炭灰扑过来,吹乱了苏晚的头发,也吹得茶饼碎渣飘落在断墙上。顾晏臣站起身,拉着她往巷口走,尽头的老榕树枝繁叶茂,晨光透过枝叶洒下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得发烫。红裸石的温度渐渐柔和,贴在胸口,像有人在轻轻安抚。
走到巷口茶馆时,苏晚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顾晏臣:“煮壶老枞吧,像当年那样。”
茶馆老板是个老人,见顾晏臣带着人来,笑着端出茶具:“还是老位置?你等的人,总算来了。”老人看苏晚的眼神带着笑意,“当年这小子总来这儿等,说等个带红绳、下颌有疤的姑娘,等了二十年,总算盼着了。”
顾晏臣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捻着茶针,把老枞茶饼放进盖碗,沸水冲泡时,茶香瞬间漫开,盖过了陈年火烬的涩味。他倒出茶汤,递到苏晚面前,茶汤泛着浅金,茶雾里,红裸石的光与茶汤的光交织在一起,暖融融的。
苏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醇厚的茶香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熟悉的暖意,和当年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她抬头看向顾晏臣,眼底的水汽终于落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顾晏臣,对不起,也谢谢你。”
顾晏臣抬手,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指尖带着茶温:“不用对不起,只要你在就好。”他拿起茶针,尾端的红绳与苏晚领口的红绳轻轻碰在一起,红裸石突然亮了一瞬,红光漫过两人的指尖,像落日吻过红裸,暖得入心。
窗外的晨光渐渐变盛,透过窗棂落在茶汤里,泛着细碎的光。老枞的茶香混着晨光,藏着二十年的等待,藏着错付的恨意,藏着失而复得的珍惜。红裸石贴在胸口,温度柔和,石缝里的茶灰轻轻震颤,像是在诉说着迟到二十年的真相,也像是在见证着跨越岁月的重逢。
落日吻过红裸时,藏的是旧茶里的情;旧地燃尽余烬后,留的是余生里的相伴。苏晚握着茶杯,看着对面的顾晏臣,眼底满是温柔——原来当年的火,烧尽了过往的阴霾,却烧不掉藏在茶里的情;原来红裸石的烫,不是警示,是岁月在提醒她,恨错了归处,而真心,藏在二十年的等待里,藏在每一杯老枞的茶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