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躺在床上，睁着眼睛。
外面没声音了，红姨应该回自己房间了。但她心里那股不安，像根刺，扎在那儿不动。
红姨给小武送药，合情合理。这一路都是她在照顾大家，谁受伤了，谁生病了，都是她管。小武手臂骨折，夜里疼醒，红姨送药过去，再正常不过。
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小雅坐起来，走到门边，又听了一会儿。外面静悄悄的。
她回到床上，但睡不着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红姨，一会儿想小武，一会儿又想那个信号。
天快亮的时候，她干脆起来，去控制室。
诺亚还在那儿，趴在控制台上睡着了，屏幕还亮着。刀疤躺在地上，枕着个工具箱，呼噜打得震天响。
小雅没叫醒他们。她坐到主控位，调出飞船的监控记录。
生活区走廊有两个摄像头。她找到昨晚的时间段，回放。
画面里，红姨从厨房出来，端着水杯和药瓶，走到小武房间门口。敲门，小武开门，接过东西，说了几句话，关门。红姨在门口站了大概五秒，然后转身回自己房间。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很正常。
但小雅注意到一个细节：红姨在门口那五秒，头微微偏着，像在听什么。然后她的手在门上轻轻按了一下，动作很快，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小雅把画面放大，放慢。
红姨的右手食指在门框上按了一下，位置很隐蔽。按完之后，门上有个小红点闪了一下，就灭了。
那是什么？
小雅继续往前翻监控。她发现红姨这几天夜里都会去小武房间，有时候送药，有时候送吃的，每次都会在门口做那个小动作。
之前没注意，现在看，确实可疑。
她关掉监控，叫醒诺亚。
“嗯？怎么了？”诺亚揉着眼睛。
“你看看这个。”小雅把监控片段放给她看，“红姨在门上按的那个，是什么？”
诺亚盯着画面，看了两遍，然后脸色变了。
“是微型信号收发器。”她说，“贴在门上，可以监测房间里的声音和能量波动。如果有人进出，它也会记录。”
“你能找到那个收发器吗？”
“能。但得小心，如果强行拆除，可能会触发警报。”
“先别动。”小雅说，“我想知道红姨在监测什么。”
“小武？”
“或者小武房间里的东西。”
诺亚完全醒了。她坐直身体，调出另一个界面：“其实……我昨晚也发现点东西，但没来得及说。”
“什么？”
“我检查飞船的能量消耗记录时，发现生活区有个房间的耗电量异常高。不是一直高，是每天晚上固定时间，会突然增加，持续半小时左右。”
“哪个房间？”
“红姨的房间。”
小雅皱眉：“她在房间里干什么？”
“不知道。记录显示耗电类型是设备运行，不是照明或空调。但具体什么设备，查不出来，可能被她屏蔽了。”
“能监测她房间的能量波动吗？”
“我试试。”诺亚调出监测程序，“不过如果她用了屏蔽装置，可能测不到。”
屏幕上出现生活区的能量分布图。大部分区域都是稳定的蓝色，只有红姨房间那块，显示有微弱但频繁的波动。
“确实有东西在运行。”诺亚说，“频率很特殊，不像是常用设备。”
“能分析出用途吗？”
“需要更近距离的监测。或者……直接进去看看。”
小雅看了眼时间。离到达x-7区域还有六个小时。
“我去找刀疤。”她说。
刀疤被叫醒的时候，还有点迷糊。
“啥事儿？天亮了？”
“没亮。”小雅说，“有情况。红姨可能有问题。”
刀疤一下子清醒了：“红姨？她能有啥问题？”
小雅把监控和能量异常的事说了。
刀疤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不信。”他说，“红姨这一路怎么对大家的，你都看见了。她要是有问题，那这世上没好人了吧？”
“我也不想信。”小雅说，“但证据摆在这儿。”
“那你说怎么办？”
“我想进她房间看看。”
刀疤站起来：“行，我跟你去。但要是冤枉了她，你得道歉。”
“没问题。”
三人离开控制室，悄悄走到生活区。这会儿大家都还在睡，通道里很安静。
红姨房间在走廊尽头。门关着，里面没光。
诺亚拿出个小仪器，贴在门上扫描。
“有简易电子锁，能开。但里面可能有警报装置。”她说。
“先破解。”
诺亚操作仪器。几秒后，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开了。
小雅轻轻推开门。里面很黑，但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她打开手电。房间不大，布置简单：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些个人物品，几件衣服挂在墙上的挂钩上。
看起来很正常。
但诺亚手里的仪器响了。
“有能量源。”她低声说，“在床底下。”
小雅走过去，蹲下。床底是空的，但地板上有块金属板，像检修口。她用力一拉，板子被掀开，露出下面的空间。
里面放着一台设备，不大，像个小型服务器，指示灯在闪。设备连着几根线，通到墙壁里。
“这是什么？”刀疤问。
诺亚仔细看了看：“通讯中继器，而且是高级货。能绕过飞船的主通讯系统，直接连到外界。”
“她在跟谁联系？”
“不知道。但设备还在运行，说明最近用过。”
小雅伸手去碰设备。手指刚碰到外壳，屏幕突然亮了。
上面显示一行字：
“信号稳定，等待上传。”
下面有个进度条，已经走到百分之八十。
“上传什么？”刀疤问。
诺亚快速操作仪器：“我看看……设备里存了一份加密数据包，内容……是生物信息样本分析报告。”
“谁的样本？”
“正在破解……好了，出来了。”诺亚看着屏幕，脸色发白，“是小雅的基因序列分析报告，还有情绪能量特征图谱。”
小雅心里一沉。所以红姨也在收集她的信息。
“她传给了谁？”刀疤问。
“接收方坐标……还是x-7区域，但跟管理员那个不一样，是另一个位置。”诺亚说，“而且这个坐标……我查过，在空间站的隐藏区域深处。”
“所以红姨联系的不是收割者？”
“不清楚。但接收方用的加密方式，跟之前小武房间那个信号很像，都是心灵族的老算法。”
小雅盯着设备屏幕。进度条还在走，百分之八十五。
“能中断吗？”她问。
“能，但可能会触发警报。”诺亚说，“或者……我们可以修改数据包，传点假信息过去。”
“来得及吗？”
“试试。”
诺亚连接设备，开始操作。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打。
“我得先破解加密层……好了，进入数据包编辑模式。”她调出报告内容，“基因序列部分可以随机打乱几个片段，情绪能量图谱可以注入干扰数据……这样对方收到的就是错误信息。”
“不会被发现吗？”
“短期内不会。除非他们做深度验证，但那个需要时间和设备。”
“那就改。”
诺亚继续操作。进度条停在了百分之九十，然后开始倒转——她正在替换原始数据。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三人立刻屏住呼吸。
脚步声停在门口。几秒后，门把手转动。
红姨推门进来。
她看见房间里的人，愣了一下，然后目光落在被打开的检修口上。
空气凝固了。
“你们……”红姨张了张嘴，没说完。
“红姨，解释一下。”小雅站起来，盯着她。
红姨脸色变了变，然后慢慢走进来，关上门。
“你们都看见了。”她声音很平静。
“你在上传我的基因数据，给谁？”小雅问。
“给我的上级。”
“谁是你上级？”
红姨没回答。她走到床边坐下，看了眼设备屏幕：“你们改了数据？”
“改了。”诺亚说，“真的传过去，你就没价值了。”
红姨苦笑：“也是。”
刀疤往前一步：“红姨，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红姨抬起头，看着他们。眼神很复杂，有愧疚，有无奈，还有别的什么。
“我是心灵族血脉监察者。”她说。
小雅愣住：“什么？”
“心灵族在每个时代都会安排一些监察者，暗中观察和记录族人的发展情况。尤其是那些觉醒血脉的族人，我们需要收集他们的数据，评估潜力，判断是否值得投入资源培养。”
“所以你不是来帮我们的，是来观察我的？”
“一开始是。”红姨说，“但后来……变了。”
“变了是什么意思？”
“我本来只负责观察和记录，不干涉。但跟着你们这一路，看着你们拼命，看着你们互相保护……我动摇了。”红姨低下头，“我忘了自己是监察者，开始真的把自己当成团队的一员。”
“那你为什么还要上传数据？”
“因为这是任务。如果我中断上传，上级会察觉，会派其他人来。到时候来的可能就不是我这样的观察者了，可能是清理者。”
“清理者？”
“就是处理掉不合格族人的执行者。”红姨说，“心灵族对血脉纯度要求很高。如果检测到你的潜力不足，或者发展方向偏离预期，清理者会直接抹除，避免浪费资源。”
小雅感觉后背发凉。所以心灵族也不是什么好鸟。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刀疤问。
“数据你们改了，传回去的是假信息。上级收到后，会判定你潜力一般，暂时不会投入太多关注。”红姨说，“这样你就能争取更多时间。”
“代价呢？你会被发现吧？”
“会。但没关系。”红姨笑了笑，“我早就不想干这活儿了。”
诺亚问：“你上级在x-7区域？”
“对。空间站隐藏区域里有个心灵族的前哨站，那里有传送装置，可以直接联系到核心区域。”
“所以收割者不知道那个前哨站？”
“应该不知道。那是心灵族的秘密据点，只有监察者和清理者能进。”
小雅整理思绪。所以现在情况是：空间站里有两拨人，一拨是收割者设的埋伏，一拨是心灵族的前哨站。他们要去打收割者，还得防着心灵族。
“前哨站有多少人？”她问。
“不清楚。我只知道联络员的代号叫‘守望者’，没见过真人。”红姨说，“但我们最好别靠近那里。清理者不是好惹的。”
“如果我们非要靠近呢？”
“那得做好战斗准备。”红姨认真地说，“清理者的战斗力，比收割者强得多。他们专精对付心灵族血脉，有很多克制手段。”
刀疤骂了一句：“怎么到处是敌人？”
“这就是现实。”红姨站起来，“小雅，我隐瞒身份是我的错。你要怎么处置我，我都认。但请相信我，我现在是真的站在你们这边。”
小雅看着她。红姨眼神很真诚，不像说谎。
“设备怎么处理？”诺亚问。
“毁掉吧。”红姨说，“反正我也不需要了。”
诺亚操作仪器，设备发出一阵短促的电流声，然后指示灯全灭了。
“数据传完了吗？”小雅问。
“传完了，假数据。”诺亚说，“但对方如果仔细分析，可能会发现不对劲。”
“能拖多久？”
“最多三天。”
三天。正好是考验的时间。
小雅算了一下。也就是说，三天内，心灵族那边可能还会派人来。
“先这样吧。”她说，“红姨，你继续留在团队里，但我要没收你的所有通讯设备。”
“好。”
“另外，小武房间门上那个收发器，是你装的吧？”
红姨点头：“我想监测他房间里的能量波动。因为……我怀疑他体内有心种。”
“心种？那是什么？”
“心灵族的一种传承印记，可以寄宿在非血脉者体内，等待觉醒时机。”红姨说，“小武有时候会无意识释放出很微弱的纯净情绪能量，那种能量只有心种能产生。”
“所以他是……”
“可能是某个心灵族强者选中的容器。”红姨说，“但心种还没觉醒，他自己也不知道。”
小雅想起小武房间那个信号。如果红姨说的是真的，那信号可能是心种自动发出的。
“心种觉醒会怎样？”
“会继承原主的记忆和能力，但原主的意识会消失。”红姨说，“说白了，就是被夺舍。”
刀疤脸色变了：“那小武他……”
“现在还安全。”红姨说，“心种觉醒需要特定条件，目前还没触发。但如果我们靠近心灵核心，或者遇到强烈情绪冲击，可能会提前觉醒。”
小雅觉得头更疼了。
一个管理员，一个红姨，现在又冒出个小武的心种问题。
这团队还能不能好了？
“先顾眼前吧。”她说，“收拾一下，准备去空间站。红姨，你跟我们一起去，戴罪立功。”
“行。”
三人离开红姨房间。外面天还没亮，但离出发时间只剩三小时。
小雅回到控制室，看着屏幕上的坐标点。
空间站越来越近。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空间站的隐藏区域里，那个代号“守望者”的联络员，刚刚收到了红姨传来的假数据报告。
报告显示：目标血脉纯度不足，情绪能量稳定性差，建议暂时观察，不予清理。
守望者看完报告，皱了皱眉。
数据有点不对劲。
他调出之前的记录，对比了一下。能量波动频率有微小差异，基因序列有几个片段的对不上。
可能是传输误差？
还是说……报告被篡改了？
他决定再观察一下。
同时，他给上级发了条简短信息：
“目标数据异常，申请延长观察期，并派遣二级监察者复核。”
信息发出后，他关掉屏幕，走向房间另一侧。
那里有台更大的设备，屏幕上显示着另一个坐标——不是空间站，而是更远的地方，在一片混乱的时间缝隙里。
坐标旁边有个标签：
“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