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程鸿达成为整个大殿中最耀眼的仔儿。
包括天子,都怀疑程鸿达没睡醒,或是喝多了。
“程鸿达!”
陶静轩忍不住了,怒目而视。
“你失心疯了不成,朝堂之上,胆敢如此颠倒黑白,先说伤与不伤,本官听闻送到医馆之后奄奄一息,气若游…”
“你瞧见了?”
程鸿达斜着眼睛看向陶静轩:“你看见他吊着一口气了?”
“你…你…本官是未瞧见,可在场众人,无不…”
“在场众人是哪个?”
程鸿达扭头看向一群文臣,仿佛是在笑,不屑的笑。
“谁啊,站出来给本官瞧瞧,来,出班,出班指认本官属官曹司唐云,指认战功赫赫如疯狗…额,总之就是战功赫赫曾带领过千军万马并且初入京中便挽大厦之将倾神不知鬼不觉…总之出来,来,叫本官瞧瞧谁可指认唐云,指,认,唐,云。”
话音落,不少人心里咯噔一声,反应过来劲儿了。
站出来,可以,当时在场那么多人,哪个不是义愤填膺。
但是,程鸿达用的是“指证”这个字眼。
何为指证,就是通过指证,来证明唐云是有罪的,无论他受到任何惩罚,导致他受到惩罚的,是指证之人。
程鸿达恶心就恶心在这,仿佛不经意间,提起了一些“往事”。
比如唐云战功赫赫,就是再严惩,也要不了他的命。
那么肯定能活命的唐云,前段时间刚入京,和疯狗似的,神不知鬼不觉抓了那么多朝廷官员。
再往深了想,要是被严惩而且保住命和疯狗似的唐云,会不会报复?
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天子肯定是要偏袒唐云的。
不过大家也理解,毕竟唐云是功臣,山林还需要他镇着,眼下这阶段,还真不能将他治罪,至少不能将他治大罪。
一群文臣面面相觑,愣是没人出来,一个本就站在陶静轩身后的老头面无惧色开了口。
“老夫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程鸿达笑眯眯的问道:“你看到唐曹司亲自动手了。”
“是他下的令!”
“他下的什么令。”
“他说揍!”
“放屁。”程鸿达那是一点不像个文臣,一脸困惑:“为何本官听着是走,唐曹司说走,怎么到里嘴里就成揍了,你这不颠倒黑白吗。”
“你…”老头差点没直接被程鸿达这一个“走”字噎死过去。
陶静轩也是气的胸膛起伏不定:“唐云,他倒行逆施,程鸿达,你颠倒黑白,京兆府,难道要与天下读书人…”
“诶呦呦,天下读书人,天下读书人,你说天下读书人就天下读书人了。”
程鸿达也不知今天是真的喝多了还是怎么的,朝臣该有的威仪,一点都没有,双手摁在玉带上,满面嘲弄之色,和个老泼皮似的。
“你是礼部尚书,本官是京兆府府尹,这大虞律令,你懂还是本官懂,本官哪里说错了,哪里断错了,打人了,赔钱赔情就是,你还要怎样,平日本官断案就是如此,你出宫寻百姓打听打听,哪个会说本官断案不公。”
“胡说八道,吕大人是京中名儒,更是担任过国子监祭酒,哪能一概而论!”
“哦?”
程鸿达笑容一收,快步来到陶静轩面前,拧眉朗声开口:“担任过国子监祭酒,担任过,不是担任着,那本官问你,他一个无官无职的寻常百姓,跑到田府外,扬言要查案主管给他一个交代,他凭什么要交代,这事和国子监有什么关系,和读书人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他并无官身,他哪来的资格要交代!”
陶静轩闻言一愣,张了张嘴,想了半天,气呼呼的叫道:“子时过后,户部主事田鹤下落不明一事,京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吕大人心急如焚,问问又如何。”
“他凭什么问!”
“他…”
“本官只问你,他凭什么问!”
“他,他…”陶静轩眼眶微微抖动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了:“休要无理取闹,本官言说的是行凶一事。”
“本官也没说旁的事啊,本官只问你,他是官,还是民。”
“自然是…是民。”
“那就是了,是民,就按民律来。”
“可他…”
“他什么,他是官?”程鸿达冷哼一声:“他不是官,他是民,一个民,跑到查案重地,挑衅于查案官员,哼哼,打他如何,没关押他就不错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
陶静轩差点暴走:“原国子监祭酒,孔家女婿,竟被你京兆府如此羞辱?!”
“你叫什么叫。”
程鸿达直接扭头,望向略显震惊与诧异的天子。
“陛下,老臣以为,礼部就是再胡搅蛮缠,吕昶纹也是民,他是何居心,夜里不睡觉跑到田府外,朝臣都未怎地呢,他先在那说三道四,还要交代,他算什么,凭什么给他交代,凭什么要交代,律令就是律令,打了人,秉公处理就是,老臣不解,唐曹司要入田府,说了声走,结果几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狗东西,行凶伤人,了不地了就是百姓互殴罢了,为何要怪罪唐曹司,又为何在朝堂上吵闹不休。”
“你胡说八道!”
陶静轩气的都哆嗦了:“你明知吕大人是什么人,你还敢…”
“你在场吗?”
“本官…”
“你不在场。”程鸿达淡淡的说道:“不在场的陶大人,仿佛亲眼所见一样,朝堂之上一副要打要杀的模样,苦主不在,当事人不在,全凭你一面之词…”
说到这,程鸿达再次看向姬老二:“陛下,依老臣所言,不如这般,既然陶大人喋喋不休叽叽歪歪,我京兆府就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明日上朝,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给诸位大人一个交代。”
不少文臣气的呼哧带喘的,你京兆府的人打人,你还想你京兆府查,你还不要脸了?
天子神色很平静,凝望着程鸿达,查不查的,他都不是很关心,他现在就好奇一件事,这狗日的活腻了还是怎么的,平常别说尚书了,便是侍郎,便是郎中和员外郎,这姓程的上了朝连个屁都不敢放,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就在此时,一个禁卫突然闯了进来,又急又惊。
周玄赶紧快步跑了过去,二人低声交流了一下,老太监目瞪口呆。
“陛下。”
周玄跑的比禁卫都快,来到天子面前,低声说了一句。
姬老二满面呆滞之色。
一直默不作声的婓术走了出来:“陛下,可是又出了事?”
“吕昶纹的夫人,孔吕氏孔尚,跪伏于宫外的孔尚,竟…”
天子的双眼有些涣散,周玄连忙接口道:“禁卫说是一驾疾驰马车路过宫门,突有一蒙面老者飞身而下,一脚将孔尚踹出了三丈之遥,禁卫…禁卫们愣是没反应过来,贼人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殿内,第N次陷入了寂静之中。
宫外,来了个马车,当着禁卫面,跳下来个老头,一脚给孔家人踹飞了,然后,禁卫楞是没反应过来,行凶的人,就这么跑没了?
片刻后,“嗡”的一声,朝堂之上,再次陷入了混乱之中。
捧着玉带的程鸿达突然乐了,挺好,老两口一起去医馆,正好还能做个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