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刺耳的铃声像冰锥,狠狠扎进白芷的脑海,将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彻底击碎。即使铃声已停,手机屏幕也恢复了黑暗,她的心脏仍在疯狂跳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黑暗中,那些原本只是模糊阴影的恐惧仿佛活了过来——穿白大褂的人影在墙角晃动,压抑的哭泣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还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不断重复:“编号……需要修正……”
她蜷缩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刺骨的寒冷从心底蔓延开来。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动了黑暗中那些无形的存在。
“没事了。”林辰哥哥的声音响起,平静得不可思议。他检查手机,放下,躺回地铺,一系列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打扰。他甚至还有心思用那种惯常的、带着点嫌弃的语气催她睡觉。
白芷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天塌不下来。
她慢慢滑进被窝,侧过身,面向他地铺的方向。黑暗中,她只能隐约看到一团模糊的轮廓,但那轮廓却像礁石一样,稳固地立在她的世界里。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她不敢闭眼,生怕一闭上,就会被拖入那个充满白色恐怖和迷失声音的深渊。
姐姐…… 她在心里无声地呼唤,如果你在,一定会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就像小时候打雷那样,轻声告诉我别怕……
可是姐姐不在了。那个会用生命保护她的姐姐,为了给她照亮回家的路,化作了星辰。巨大的悲伤和孤独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现在只有林辰哥哥了。
时间在恐惧和思念的双重折磨下缓慢流逝。林辰哥哥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他好像……睡着了。
他居然睡着了?
这个认知让白芷更加无助。黑暗中,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清醒地面对着无尽的恐惧。那些幻听越来越清晰,穿着白大褂的人影似乎正从房间的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记录本和冰冷的器械。她吓得浑身发抖,牙齿开始打颤。她的手脚冰凉的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
不能再一个人待着了。我会疯掉的。
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靠近他,靠近那唯一的光源和热源。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羞耻。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可是恐惧压倒了一切。她像做贼一样,极其缓慢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每一步都轻得如同羽毛落地。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地铺,靠近那个模糊的轮廓。
离得近了,能更清晰地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皂角清香的熟悉气息。这气息像一道屏障,将她与那些冰冷的幻觉隔离开来。
她在他地铺边缘跪坐下来,犹豫着,内心充满了挣扎。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他?林辰哥哥会不会生气?
最终,对黑暗和孤独的恐惧战胜了羞怯。她极其缓慢地、屏住呼吸,在他身边躺了下来,然后,像寻找救命稻草一般,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环住了他结实的小臂。他的皮肤温热,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过来,驱散了她指尖的冰凉。她甚至不敢用力,只是虚虚地搭着,然后将额头轻轻抵在他坚实的背脊上。
一瞬间,仿佛漂泊无依的小船终于触碰到了港湾。他温热的体温,沉稳的心跳声,还有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如同最坚固的铠甲,将她包裹。
林辰哥哥……真的好可靠…… 她心里默默地想。虽然他嘴上总是说着最气人的话,嫌弃她麻烦,动不动就用扣零食威胁她,可每一次,在她最害怕、最无助的时候,他总会用他的方式护着她。就像现在,他没有推开她,甚至在她靠过来时,身体几不可查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
这种无声的接纳,比任何言语都让她安心。
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身体的颤抖渐渐停止。那些纠缠不休的幻听和幻象,在这份坚实的温暖面前,终于退散了。她贪婪地汲取着这份安全感,将脸轻轻贴在他的后背,眼泪又一次涌出,但这次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混杂着委屈、依赖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姐姐,你看到了吗?我现在……也有可以依靠的人了。他虽然不像你那样温柔,嘴巴也很碎,但他很强大,他会保护我的……
在这个思绪中,连日来的疲惫和紧张如潮水般退去,沉重的眼皮终于缓缓阖上。她保持着这个依赖的姿势,沉入了梦乡。这是姐姐离开后,她睡得最沉、最安稳的一觉,没有噩梦,没有惊醒,只有身边人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安全感。
……
清晨,白芷是被窗外渐亮的阳光和手臂上传来的酸麻感唤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掌心下温热的皮肤触感和鼻尖萦绕的熟悉气息。
然后,她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姿势——她不仅抱着林辰哥哥的手臂,整个人几乎都快缩进他地铺里了,脑袋枕着他的肩膀,腿也不老实地搭着他。
“轰!” 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像被电到一样,猛地弹开,手忙脚乱地滚回床边,心脏怦怦直跳,恨不得立刻隐身。
天啊!她怎么会睡得这么……这么不知羞耻!林辰哥哥一定会觉得她是个超级大麻烦!
她偷偷抬眼,看向地铺。林辰哥哥似乎也被她的动静弄醒了,他坐起身,皱着眉,慢慢活动着那只显然被压了许久的手臂,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扫过来时,白芷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
“苏白芷,” 他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玩味,“解释一下?我这胳膊快不是我的了。你是属蟒蛇的吗?睡觉还带捆绑play的?”
他的烂话让白芷脸颊更烫,她声如蚊蚋:“对、对不起……我睡着了……不是故意的……”
“嗯,看出来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是她熟悉的嫌弃,但不知为何,她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真正的生气,“下次再这样,收费。抱枕、暖炉、安神香三重服务,价格很贵的,怕你付不起。”
又是扣零食!白芷鼓起腮帮子,小声抗议:“你……你这是坐地起价!”
林辰没理她的抗议,转身走向洗手间:“动作快点,迟到的话,早餐就别想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白芷摸了摸自己依旧发烫的脸,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他没有真的生气。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他默许了她的依赖。
她抱紧膝盖,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昨夜那坚实的温暖仿佛还残留着。恐惧依然存在,对姐姐的思念也从未停止,但此刻,她的心里却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