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见李太白将酒坛摔碎在地，
她恨不得将他也摔出去。
所幸理智尚存，
若李白当真见血，
那斑斑血迹更难收拾。
黄蓉轻叹一声，
望着九洲书院洞开的大门，
头也不回地寻林飞去了。
然而清闲日子转瞬即逝，
正如李白所言，
如今九洲道场之名已响彻江湖。
前脚刚送走李白，
后脚又来了位古怪访客。
此人神情木讷呆板，
但黄蓉敏锐察觉到，
来人身上萦绕着浓重药香，
似是常年浸染所致。
她暗自揣度：
莫非是悬壶济世的游方郎中？
念头一闪而过，
好在来人面相还算和善。
虽然年纪相仿，眼前之人却显得格外亲切。相较之下，先前那位倒更显豪迈气度。黄蓉正是凭着这般直觉分辨二人。
华佗推门而入时，自己也说不清是何缘由来到此处。当木门吱呀开启的刹那，他不由得怔在原地——空气中飘散的药香既熟悉又透着古怪。
黄蓉正低头拍打衣袖上的浮尘，细微的药味却已被华佗敏锐捕捉。此处可是九洲道场？见黄蓉颔首默许，华佗拱手道：在下谯县华佗，平生醉心医道，特来求阅世间奇方秘术。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黄蓉自然心领神会。九洲书院包罗万象，医典武经、百家典籍应有尽有。虽暂代掌管道场事务，但准入之权终究系于林飞一念之间。
观其礼数周全，黄蓉对这位医者的印象倒比先前那位诗人好上几分。她微微点头，衣袖带起一缕清风。
“既然如此，我领你去见师父吧。”
华佗拱手致意：“多谢姑娘引路。”
言罢，亦步亦趋地跟在黄蓉身后，步履谨慎。
此地宛如一座无垠花园。
又似一方浩瀚天地。
看似永无尽头，却又仿佛触手可及。
整座庭院云雾缭绕。
若非华佗暗自掐了几回手臂。
当真要以为眼前景象只是南柯一梦！
这般景致实在美不胜收。
真可谓天上仙境，人间罕有。
在他眼中，九洲道场便是如此玄妙所在。
忽闻叩门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也惊醒了正在阅卷的林飞。
他轻叹一声。
原想偷得浮生半日闲。
转念思量。
既然九洲道场已难掩踪迹。
不如就此敞开大门。
合上书册。
复又倚回榻上。
“蓉儿自行安排便是。”
黄蓉仅将人引至门前。
轻叩数下，屋内便传来林飞话音。
黄蓉眉梢微扬。
侧首望向华佗。
“不如先带您去九洲书院一观？”
“其间典籍可随意翻阅。”
“待时辰到了，自有姐妹引您前往应去之处！”
虽不解所谓“应去之处”，华佗仍恭敬随行。
步入九洲书院，浩如烟海的典籍令华佗震撼不已。
他原以为此处不过是个藏书之所。
单听名字，便觉此地仅存典籍。
谁知踏入其中，
竟怔立当场，动弹不得。
眼前书册浩如烟海，远超他所想。
四下陈列的书籍，要么名目陌生，要么隐隐透着异样气息，
似有玄机暗藏。
他目光黏在书页上，再难移开半分。
黄蓉瞧见华佗满面惊色，
捂唇窃笑，身影一晃。
所求之物尽在此处。
架上典籍，任君翻阅。
话音未落，人已杳然。
华佗尚欲道谢，却见倩影消散，
二字哽在喉间，眼前唯余书卷。
既得应允，他便不再迟疑。
喉结微动，
缓步轻移，指尖触向书架。
信手取下一册，
刚启扉页，便心神俱震。
这般奇书，实乃平生仅见。
合拢时看似寻常，
展开竟内藏乾坤！
更令他骇然的是，
掌中书卷恍若包容天地。
他双目如被无形之力禁锢，
神思渐坠入书中幻境——
周遭草木扶疏，
枝叶颤动皆可感知。
此刻这副身躯，
早已脱离掌控。
更令他感到困惑的是——
他竟然能感知到草木的吐纳！
四周的一枝一叶皆是鲜活的生命，却与他认知中的植物截然不同。
它们仿佛蛰伏在土壤之下的人，每一株都承载着独特的使命，各自履行着与生俱来的职责。
这便是他从古籍中领悟的玄机。
神农遍尝百草的画卷在他眼前飞速流转，那些本该转瞬即逝的画面，竟深深烙进他的脑海。
更奇异的是某些药草——他分明从未见过，却在目光触及的刹那，脱口唤出了它们的名讳！
惊诧之下，他猛地合拢手中书卷。
然而寂静并未被打破。
不远处两名少女正翻阅典籍，纸页摩挲的轻响萦绕耳畔。他并非对她们心生好奇，只是恍然意识到：能在这九洲书院深处驻足的，若非道场主人的挚交，便该是如引路少女那般的执事。
思绪流转间，他忆起黄蓉临别时的话语：时辰到了自会有人指引。
莫非眼前这位......
念头刚起便被按下，他终究未再深究。
他本是来读书的。
合上书本环顾四周，一切如常，反倒显得自己有些异样。
轻咳几声。
想引起东方不败和邀月的注意。
可那二人哪有闲暇理会他？
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书页。
邀月正专注阅读。
外界声响，她一概不闻。
既说要阅尽九洲书院藏书，
少一本、缺一页，都不算完。
或许她能成为九洲道场唯一通读全书之人。
思及此，心中又添几分动力。
另一侧的东方不败。
自放弃追求林飞后，
便决意在此潜心修行。
反正归去也无事可做，
不如留在道场增进修为。
只是隐约感觉内力似有精进，
但究竟是否真有所获，
她自己亦难断定。
毕竟林飞的境界高深莫测。
黄蓉与邀月皆是她师姐，
二人平日不显山露水，
可曾暗中与邀月比试过——
对方仅出一剑便令她动弹不得。
观其剑法，
终是悟出任盈盈与林平之强大的缘由。
此刻她已确信：
这两人必是在此修炼过！
至于林飞为何不肯承认......
她终于想通了。
黄蓉曾对她说过。
在黄蓉之前，还有其他人照料过师尊。
大概就是在那段时间，林平之和任盈盈来到了九洲道场。
凡是踏入九洲道场的人，林飞便自动成为他们的师尊。
不论林飞是否亲自传授过他们功夫。
这似乎成了九洲道场不成文的规矩。
东方不败全神贯注地沉浸在书海中。
这里的书籍出人意料地引人入胜。
不仅需要思考，有时还得在脑海中构建相应的场景。
最令东方不败惊讶的是。
恍惚间，她感觉书中的某些动作和人物。
仿佛在向她发出邀请，请她一同修炼。
华佗轻咳一声，见毫无反应。
便不再做徒劳的尝试。
来到九洲书院的人，要么寻求新的力量。
要么挑战自我。
此刻分心他顾，只会浪费宝贵时间。
况且，他至今未能见到道场主人。
何时能离开，仍是未知数！
整理好思绪后。
他再次翻开书页。
这里的藏书似乎无穷无尽。
每本书都能给予某种指引。
眼前这本尤其令他惊奇。
神农正在尝百草。
而神农似乎看见了他，邀他共尝百草。
两人边尝边记，共同撰写典籍。
这种领悟令华佗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恍惚间，他仿佛不再是阅读者。
而是化身为着书之人。
如同受到神农感召，共同执笔撰写这部典籍。
思索间，他完全沉醉于书卷之中。
先前邀月与东方不败翻阅书页的声响尚能传入耳中。
待心神彻底融入文字后。
他已开始遍尝百草。
各类草木的滋味在唇齿间流转。
虽未亲口品尝，但每当目光掠过某种草药。
其名便自然浮现于脑海。
何等玄妙！
他浑然不觉自己仍站立着。
邀月与东方不败因常来此地。
早已习惯先寻座位再展卷。
故不会如华佗这般忘形。
邀月见状不禁莞尔。
这位先生...
华佗沉迷书中毫无反应。
只无意识地轻应一声。
这般情状邀月早已司空见惯。
暮色渐临。
虽说自己也曾废寝忘食。
如今多亏东方不败提醒。
已养成定时用膳的习惯。
每到时辰便会望天估量。
今日合上书册时。
她注意到这位新来的读者。
虽然不确定此人是否与林飞有关，但自从上次认出武瞾后，她已确信此处除林飞外不会有旁人。眼前之人面容陌生，手持书卷静立不动，显然与他们这些久居者不同。
华佗全然沉浸在书页之间，早已忘却周遭一切。他专注到何种程度？双腿微颤却浑然不觉，意识彻底沉入文字世界，连身体的疲惫都被大脑自动屏蔽。
邀月与东方不败见他颤抖的双腿，立刻明白缘由。东方不败初来时也曾如此，但她并未执着于书中内容，而是急于探究任盈盈与林平之的秘密，因此翻阅时远不如华佗专注。感到疲倦时，她便直接携书坐下。
后来每日，她都跟随邀月行动——邀月先取书落座，再徐徐展开阅读。东方不败渐渐效仿，取书、安坐、展卷，已成习惯。而如今的邀月，实力较东方不败初遇时更胜一筹。她踏入书院便径直坐下，以自身力量隔空取书。因立志阅尽九洲书院所有典籍，她对书籍毫无挑剔，每本皆认真翻阅。
不过是为了记住昨天读到哪本书而已。
华佗依旧沉浸在书页之间。
邀月那声呼唤，并未将他从文字的世界拉回现实。
她干脆伸手轻拍他的肩膀。
师弟，该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