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赵铭穿过层层戒备的通道与机关门户,凌尘与云漪终于踏入了赵家的核心重地——天工殿。
殿内空间远比外界看到的更为宏大,穹顶高悬,以无数精密拼接的琉璃与发光晶石模拟出周天星斗的运行,星光柔和却将大殿照得亮如白昼。四周墙壁并非平整的石壁,而是布满了无数齿轮、轴承、滑轨与能量导管的复杂结构,它们缓缓运转,发出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嗡鸣,仿佛整座大殿就是一个活着的巨大机械生命。
大殿中央,是一座巨大的立体星图沙盘,此刻正清晰地显示着千机岩及其周边星骸区域的动态,其中几处区域被标记为刺眼的红色,不断闪烁着警示的光芒。
沙盘周围,聚集着十数位赵家的核心人物。为首者是一位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他身着朴素的灰色长袍,手中拄着一根非金非木、顶端镶嵌着复杂齿轮结构的拐杖。他便是赵家当今的家主,赵焱。
在赵焱身侧,站着数位气息沉凝的长老,其中就包括刚才离去的赵琥,他正低声对一位面容与他有几分相似、眼神阴鸷的中年男子说着什么,那中年男子不时将审视的目光投向刚刚进门的凌尘二人。
“家主,诸位长老。”赵铭上前一步,恭敬行礼,“这位是凌尘兄弟,乃是我赵家流落在外的一支血脉后裔,这位是他的道侣云漪仙子。凌兄弟感知到我天玑星域异动,特来探望,或许能助我赵家度过眼前难关。”
“凌尘?”家主赵焱目光如电,落在凌尘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查之意。“你来自何方星域?师承何人?”
凌尘不卑不亢,微微拱手:“晚辈来自偏远的摇光星域旧地,并无固定师承,偶得先贤遗泽,自行摸索罢了。”
他并未透露摇光遗地及星主身份,此刻时机未到。
“自行摸索?”那位眼神阴鸷的中年男子,也就是赵琥的父亲,赵家执法长老赵磐,冷哼一声,“摇光星域早已破败不堪,能出什么人物?铭侄儿,非是我苛责,如今家族正值存亡之秋,来历不明之人,岂能轻易引入这天工殿重地?更何况,方才此子在外与我儿赵琥似乎还有些冲突。”
赵铭脸色一变,正要辩解,凌尘却抬手阻止了他。
凌尘目光平静地看向赵磐:“这位长老,晚辈与赵琥兄不过是一些口舌之争,年少时的意气罢了,想必赵琥兄也不会放在心上。”他语气淡然,直接将冲突定性为无足轻重的小事,让赵磐蓄力的一拳仿佛打在了空处。
赵琥在一旁脸色涨红,想反驳却又碍于场合,只能狠狠瞪着凌尘。
凌尘不再看他,转而面向家主赵焱,目光扫过中央那闪烁着红光的星图沙盘,直接切入主题:“晚辈虽来自偏远星域,但对星辰轨迹与能量变动略有感知。贵族如今面临的麻烦,恐怕不仅仅是外部势力的侵扰吧?这‘千机岩’本身的运转,似乎也出现了一些滞涩之处,尤其是……西南坤位的能量回路,以及地脉深处传来的微弱震颤。”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就连一直闭目养神、仿佛事不关己的几位长老也猛地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凌尘。
西南坤位的能量回路滞涩,以及地脉深处因核心阵法过载而产生的微弱震颤,这是赵家目前最高度的机密之一!只有殿内这十几位核心人物才知晓!眼前这个年轻人,仅仅是刚进入天工殿,甚至未曾靠近核心控制区域,是如何一眼看穿的?!
赵焱家主锐利的眼神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他手中的齿轮拐杖轻轻一顿,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整个大殿运转的机械嗡鸣似乎都为之一滞。
“小友……你是如何得知?”赵焱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动。这不仅仅是眼力的问题,这需要对能量流动、机械运转乃至地脉变动有着匪夷所思的洞察力!
云漪站在凌尘身侧,心中了然。这自然是凌尘那“法则原点”的妙用,他能感知“过程”,能量回路运转的滞涩、地脉承受压力即将达到临界点的“过程”,在他感知中如同掌上观纹。
凌尘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指向立体星图沙盘上那几个闪烁的红点:“这些被标记的区域,能量反应混乱且充满侵蚀性,与我在星海中遭遇过的‘归寂之痕’力量特征极为相似。若晚辈所料不差,侵蚀贵族势力,觊觎天玑遗迹的,正是与‘归寂之痕’相关的势力。他们不仅在外部攻击,更在试图从内部,瓦解千机岩的防御根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定格在家主赵焱身上:“而贵族内部……恐怕也并非铁板一块。有人或许认为,与虎谋皮,交出部分利益,甚至开启天玑遗迹,方能保全家族?”
“胡说八道!”执法长老赵磐厉声喝道,“小子,休要在此危言耸听,离间我赵家族人!”
然而,他激烈的反应,反而让殿中一些长老露出了深思的神色。近期家族内部确实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主张与那股神秘势力“有限度”合作,以缓解压力,而赵磐正是这种主张的积极推动者之一。
赵焱家主深深地看着凌尘,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这个年轻人带来的信息太过惊人,不仅点破了外患的本质,更直指内忧的核心。
“凌小友,”赵焱缓缓开口,语气凝重了许多,“你可知,你方才所言,意味着什么?”
凌尘坦然与他对视:“意味着贵族已到了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刻。是坚守祖训,守护遗迹,与侵蚀之力抗争到底;还是……在内部蛀虫和外部压力的双重作用下,一步步走向毁灭,甚至成为‘归寂之痕’蔓延的帮凶。”
他抬起手,指尖一缕淡金色的光芒微微流转,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定义规则的气息。
“晚辈不才,愿助贵族一臂之力,修复坤位回路,稳定地脉,共御外敌。只为……不让天玑星的传承,落入毁灭者之手。”
大殿之内,一片寂静。只有无数精密机械运转的嗡鸣声,以及星图沙盘上那刺眼红光不断闪烁的声音。
凌尘的突然介入,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打破了赵家内部微妙的平衡。一场关乎家族命运,甚至影响天玑星域未来格局的风暴,正在这天工殿内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