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城中央广场,九丈高的白玉论道台悬浮半空,七面绣着狰狞兽首的宗门图腾巨幡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天剑宗长老玄云端坐主位,雪白长须垂落胸前,枯槁的手指搭在紫檀扶手上,指尖轻轻敲击,发出空洞的笃笃声,竟压过了台下数万修士的喧嚣。
“时辰已至,开百草囊。”玄云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玄云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沉重的玄铁箱被四名赤裸上身的力士吭哧吭哧抬上高台,箱体表面刻满晦涩的符文。箱盖开启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冲天而起!腐朽的霉味、刺鼻的腥气、清冽的药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锈味…种种气息狂暴地交织、撕扯,仿佛打开了尘封千年的乱葬药冢。百种灵药残渣被碾磨得细如粉尘,又粗暴地混合在一起,堆积成一座五色斑斓的小山,在正午的日光下泛着诡异油腻的光泽。
“百味混元散在此。”玄云眼皮微抬,浑浊的老眼扫过全场,声调平板得没有一丝波澜,“一炷香内,辨其成份、年份,错漏超三味者,出局。”他枯瘦的手指随意一点,一柱线香插在香炉中,袅袅青烟笔直升起。
青木宗那位以嗅觉灵敏着称的丹师率先上前。他深吸一口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强忍着眩晕捻起一撮灰白色的粉末凑到鼻尖,细细嗅闻,额头却渗出豆大的冷汗:“赤阳果皮三百年?不,这焦苦尾韵似是四百年火候又不太像”他反复呢喃,声音越来越低,最终颓然退后,竟连一味药材都未能确认,在满场低低的嘘声中面如死灰。
紧接着是紫霞洞的长老,他捻起一片暗红色的碎屑,自信道:“此乃百年份的鸡冠花蕊,性温”话音未落,台下一位焚香谷的执事忍不住高喊:“放屁!那是至少七百年的龙血藤屑!色深如凝血,边缘有金线!”紫霞洞长老手一抖,碎屑飘落,脸色涨红如猪肝。焚香谷的高手上前,却将一团黑乎乎的、散发着奇异甜香的东西认作新采的腐骨灵花,引来一片哄笑那分明是八百年份腐骨灵花彻底风干朽坏后的残渣,药性剧变,甜香正是其精华散尽、毒性凝聚的标志!
高台之上叹息连连,失败者面无人色。台下数万观者屏息凝神,偌大的广场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风吹幡旗的扑啦声,空气凝固如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七大宗门的脸面,仿佛都随着那些丹师一次次的失误,被扔在地上反复践踏。
“五行丹阁,林凡。”司仪略带颤抖的唱名声里,一道青衫身影从容踏上玉阶。他的脚步落在冰冷的玉石上,发出清脆的回响,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林凡并未看向那座令人望而生畏的药渣山,只是对着主位的玄云微微拱手,声音清朗:“玄云长老,烦请撤去香炉。”
满场哗然!如同滚油中泼入冷水!
“狂妄小儿!”天刀门脾气火爆的长老须发戟张,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声浪裹挟着狂暴的灵力轰然炸开,震得整座白玉高台嗡嗡作响,离得近的修士耳膜刺痛,气血翻涌。
玄云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翳,枯瘦的手指屈指一弹,那柱才燃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线香顶端红光应声而灭,青烟戛然而止。他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林凡,声音嘶哑:“年轻人,胃口太大,当心撑破了肚皮。”
林凡闭目凝神,对周遭的喧嚣充耳不闻。再睁眼时,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似有熔金流淌,无形的神光如实质般喷薄而出,破妄之瞳已运转到极致!他根本无需走近,更无需触碰那混杂如垃圾山的药渣,目光所及之处,无形的刻刀仿佛已在剖析万物本源。
“腐骨灵花,八百一十年份,”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所有嘈杂,清晰地送入每个人耳中,“根茎处残留三缕细如发丝的金纹,此乃其突破八百年火候时,汲取地脉庚金之气所生之证。”
台下,那位焚香谷长老猛地站起身,失声叫道:“不错!正是如此!金丝隐现,非八百年以上不可得!老夫方才竟未细察!”他看向林凡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懊悔。
林凡目光如电,扫过药山另一处:“血玉髓,四百三十年。淬炼时混入三钱碧云砂中和其燥性,故其色泽非纯红,而是偏青紫。”
人群中一位须发皆红的老者激动地点头:“是极!是极!血玉髓性烈,非碧云砂不可调和!年份也对得上!”
“龙须冰火草,茎断七节,每节代表百年生长轮,此株断痕清晰,七百载无误。”
“七叶一枝花,叶脉深处有细微虫噬旧痕,蚀纹呈锯齿状,乃绝迹百年的蚀骨蚜所留。此虫只噬千年以上灵药,但此株叶脉仅被啃噬浅层,故推断其药龄当在三百年上下,恰逢蚀骨蚜肆虐末期。”
高台之上,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林凡平稳清越的声音,如珠落玉盘,一字一句,敲打在寂静的广场上。他身形未动,脚步未移,那双熔金般的眼眸扫过之处,一味味珍稀乃至早已绝迹的药材名号、精确到令人发指的年份、甚至其生长或炼制过程中的隐秘细节,都如潺潺流水般报出,分毫不差。玄云那古井无波的脸上,阴翳越来越浓,搭在扶手上的枯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第九十七味,”林凡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刺向药山底部一团毫不起眼的、仿佛煤灰般的黑屑,“九幽冥铁粉,千年份。此物性极阴寒,蚀骨腐脉,混入百草囊中,沾染者手脉轻则麻痹三日,重则丹火失控,焚毁根基!”他猛地抬头,冰冷的目光直刺玄云,“玄云长老,此物混入,莫非是想废了今日所有辨药丹师的手,断了他们的丹道前程?!”
冰冷的质问如同巨石投入深潭!玄云身后侍立的一名天剑宗执事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双腿一软,踉跄着后退了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在无数道目光聚焦下无所遁形。
玄云眼皮猛地一跳,浑浊的老眼深处寒光一闪即逝,随即恢复古井无波。他缓缓开口,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百草囊取自上古凶险秘境,历经岁月侵蚀,混入些许异物,何足为奇?林小友,莫要危言耸听,继续辨你的药便是。”
林凡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不再看那药山,目光反而如电般钉在玄云面前案几上那里,摊开放着一枚记载着林凡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不再看那药山,目光反而如电般钉在玄云面前案几上那里,摊开放着一枚记载着本次“百味混元散”标准答案的青色玉简。“第九十八味,”林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玄云长老玉简所载为‘三百年地心火莲’,然则”
他右手凌空一抓,一股无形的吸力爆发,一缕深红如凝固血液的粉末猛地从药山深处被抽出,稳稳悬浮于半空,暴露在正午强烈的阳光下。“此物绝非火莲!”林凡的声音斩钉截铁,“此乃早已绝迹千年的‘赤焰妖莲’!其形酷似地心火莲,却生于地火毒脉交汇的至阴至邪之地,叶缘天生带有锯齿状焦痕!药性暴烈如火毒,若误用于丹,轻则丹毁炉炸,重则炼丹者心脉焚断,当场毙命!”
他话音未落,指尖金芒一闪,一缕凝练如丝的丹火精准地扫过那悬浮粉末的边缘。在丹火的高温炙烤下,粉末边缘原本肉眼难辨的细微之处,在林凡破妄之瞳的引导下,被灵力光幕瞬间放大千百倍,清晰地投射在广场上空!
只见那深红粉末的边缘,赫然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被火焰反复舔舐灼烧后留下的、焦黑扭曲的锯齿状痕迹!铁证如山!
“嘶!”整个广场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无数修士骇然色变。
“系统提示:【第一轮‘辩药’胜出!七大宗门联合阻力度-30%!】”冰冷的机械音在林凡识海中清晰响起。
玄云握着玉简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爆发出刺目的青白色,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他枯槁的脸庞由青转紫,由紫变黑,如同开了染坊。那枚珍贵的玉简在他掌心“啪”的一声脆响,竟被硬生生捏成了齑粉,簌簌地从指缝间落下。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林凡,里面翻腾的杀机几乎凝成实质的冰锥,要将林凡万箭穿心:“好得很!五行丹阁,果然‘人才辈出’!老夫…领教了!”
“系统提示:【与天剑宗关系降至‘敌对’!天剑宗敌意锁定!】”
高台上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森寒刺骨。其余六宗长老脸色剧变,彼此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焚香谷和青木宗的长老下意识地将座椅挪离玄云远了些,天刀门那位脾气火爆的长老更是冷哼一声,直接拂袖站到了论道台的边缘,态度不言而喻。
台下的声浪再也无法压制,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轰然爆发,海啸般席卷整个广场。
“玄云长老!你竟在百草囊里掺入赤焰妖莲这等绝命毒物!意欲何为?”
“若非林丹王神目如炬,洞悉秋毫,后面炼丹的丹师只要沾上一点,岂不是非死即伤?”
“天剑宗、堂堂正道魁首,竟在七宗论道这等神圣场合行如此卑劣之事!这是要借刀杀人,铲除异己吗?”
“必须给天下丹道同道一个交代!”
声讨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矛头直指玄云和天剑宗。玄云对身后滔天的声浪充耳不闻,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他缓缓站起身,宽大的黑色袍袖无风自动,一股阴寒刺骨、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气息猛地弥漫开来,竟将台下数万人的喧嚣强行压下!广场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布满褶皱的老脸微微抽动,浑浊的目光扫过台上其余六宗长老,最后死死钉在林凡身上,每个字都像是从九幽地狱的寒冰中挤出来,带着彻骨的恨意:“第一轮五行丹阁胜。”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枯瘦如鹰爪的手掌重重拍在身前光洁的白玉地面上!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论道台中央坚固的玉砖应声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紧接着,一座三尺见方的玄黑石台,伴随着浓郁的阴冷黑雾,如同从地狱中升起般,轰隆隆地升了上来,稳稳落在塌陷处。
“紫霄…现世!”玄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厉啸,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浓郁生命精元的暗红色精血如箭般喷向那玄黑石台!
嗡的一声!!!
石台剧烈震颤,发出沉闷痛苦的呻吟。喷溅其上的精血并未滑落,反而如同活物般被石台瞬间吞噬。下一刻,石台表面铭刻的诡异符文骤然亮起猩红的光芒,浓郁如墨的黑雾剧烈翻涌沸腾!
轰!
一尊庞然大物猛地破开黑雾,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沉重的威压,轰然坐落于石台之上!
那是一尊丈许高的巨大丹炉!炉身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紫色,本该是尊贵祥瑞的颜色,此刻却流转着令人心悸的不祥乌光。炉腹之上,原本应飘逸出尘的云纹浮雕,此刻竟扭曲变形,如同无数张痛苦挣扎、无声嘶吼的鬼脸!炉盖紧闭,但一股混合着浓郁血腥、焦糊恶臭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已如瘟疫般瞬间弥漫全场!
“呕…”离得最近的几位修士猝不及防,被这恶臭一冲,当场弯腰干呕起来,脸色惨白如纸。
“紫…紫霄炉!是玄云长老的紫霄炉!”有人失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天啊…这…这炉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好重的邪气!”
“我感觉神魂都在刺痛…这炉子绝对有问题!”
林凡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破妄之瞳全力运转下,那漆黑厚重的炉壁仿佛变得透明。炉壁深处,无数细如牛毛、漆黑粘稠的魔气正疯狂地游走、扭动,如同亿万条贪婪的毒虫,疯狂地啃噬着炉体本身蕴含的古老灵性!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魔气无孔不入,早已渗透进炉内空间的每一寸角落。炉盖边缘那看似严密的缝隙处,几缕比发丝还要纤细、近乎透明的黑气,正如同毒蛇吐信般,丝丝缕缕、源源不断地逸散出来,悄无声息地融入周围的空气。
“系统紧急警告:【检测到‘紫霄炉’核心被高阶‘蚀魂魔气’深度侵染!污染度99%!任何以此炉炼制之丹药,无论品阶,必含‘蚀魂隐毒’!元婴期以下修士服之,三月之内,神魂将如烛火般被魔气侵蚀,枯竭而亡!无药可解!极度危险!】”
刺目的猩红光芒伴随着尖锐的蜂鸣在林凡识海疯狂闪烁!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
玄云立于这尊吞吐着魔息的巨大毒炉之侧,枯槁的脸上竟泛起一层病态的、诡异的潮红。他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人斑的手,如同抚摸情人般,温柔而贪婪地抚摸着冰冷刺骨的炉身。浑浊的老眼缓缓抬起,越过弥漫的黑气,死死锁定林凡,嘴角咧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森然弧度,嘶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裹挟着冰冷的灵力,清晰地钻进广场上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疯狂的挑衅:
“林小友此炉伴老夫三百余载,饮尽天材地宝,炼帝品丹药如烹小鲜”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你五行丹阁自诩丹道革新可敢与老夫这紫霄炉在这第二轮斗一斗丹?!”
阴冷的风打着旋卷过高台,紫黑色的炉身发出低沉嗡鸣,炉壁上那些扭曲的鬼脸浮雕仿佛活了过来,在魔气的涌动下狰狞蠕动。炉内深处,隐约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细碎而密集的啃噬声,仿佛有无数饥饿的魔物正在黑暗中磨牙吮血。
七宗长老面色各异,惊疑、恐惧、厌恶、凝重…台下数万修士噤若寒蝉,死寂如同巨大的坟墓,唯有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声在空气中沉闷地鼓动。
林凡的青衫在阴风中微微拂动。他凝视着那口不断吞吐着死亡魔息的巨大毒炉,眼底深处熔金般的冷芒骤然炸裂,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轰然喷发!一股浩然磅礴、堂皇正大的丹道气息自他体内升腾而起,瞬间冲散了部分阴寒魔氛。他踏前一步,声如九天惊雷,字字铿锵,炸响在死寂的天枢城上空:
“有何不敢?!今日便以此炉炼出的毒丹为证!让这朗朗乾坤,芸芸众生,都看清你天剑宗丹道魁首的皮囊之下,究竟藏着何等肮脏魔物!看你这魔炉,能奈我何!”
第二轮炼丹之争尚未启炉,森然杀机已如万载玄冰,刺骨凝霜!紫黑色的魔炉静静矗立,炉盖缝隙间逸散的黑气似乎更浓了几分,无声狞笑。紫黑色的魔炉静静矗立,炉盖缝隙间逸散的黑气似乎更浓了几分,无声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