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升物流城园区,经理办公室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
台灯照亮了堆满报表和调度单据的桌面。
墙上的时钟指针早已滑过晚上九点,但猴子还没下班。
他叼着烟,眉头微锁,正对着一份明天的出货计划敲打计算器,手机搁在一边,时不时嗡嗡震动两下。
然而,真正吸引他大部分间歇性注意力的,是桌上的显示器。
屏幕右下角的企鹅图标几乎没停止过闪烁,一个个精心设置过的美女头像在任务栏上跳动,伴随着清脆的“滴滴滴”提示音,在这略显沉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活跃。
猴子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儿,身体向后靠在仿皮转椅里,熟练地点开其中一个闪烁的头像。
对话框里弹出一连串带着撒娇意味的埋怨:
“坏猴子,又消失一整天!说好陪我去看衣服的呢?[委屈][委屈]”
“[图片]——你看我新做的指甲,好看吗?你都不来找我。”
“你是不是又有别的妹妹了?[生气]”
发消息的女孩头像是某个角度的自拍,很漂亮,是猴子前段时间在某个酒吧卡座上认识的,自称是附近公司的行政。
猴子嘴角勾起一抹习以为常的笑容,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宝贝儿,冤枉啊![流泪] 公司最近扩张,忙得脚打后脑勺,你看——” 他顺手把白天在仓库拍的一张堆满货物的照片。
他刻意避开了杂乱背景,只拍货堆发了过去。
“全是事,刚开完会,累瘫了。周末,周末一定补上,带你去吃那家你说想了好久的日料。”
回复发送,没等对方回复,他又快速切到另一个对话框。
这是一个语气更温柔知性的:
“在忙吗?今天批改作业到很晚,忽然有点想你。吃饭了吗?”
头像是一个穿着得体、笑容温婉的女性,是猴子通过网络认识的一位小学老师。
猴子表情不变,打字速度依旧:
“刚开完一个项目会,还没吃。你也注意休息,别太累。[拥抱] 晚点我忙完找你,给你带宵夜?”
应付完这位,第三个对话框又跳了出来,语气直接火热:
“死猴子,周末来不来?老娘新学了两招调酒,等你来试毒![勾引]”
这位是某夜场的女营销,作风大胆,和猴子认识最久,关系也最“随意”。
“来!必须来!给我留好位置,周末不醉不归!” 猴子回复得干脆利落,还加了个坏笑的表情。
他就这样在不同的对话框之间快速切换,如同一个熟练的操盘手,应付着不同女人的情绪和需求。
在校大学生抱怨他回复慢,他发个“在图书馆看书?真乖”的摸摸头表情;
医院的小护士说夜班辛苦,他回一句“白衣天使辛苦了,明天给你送温暖”;
刚认识的女白领含蓄地问他这周末是否有空看画展,他斟酌着回复“我查查日程,争取安排”……
这些女孩,类型各异,但都面容姣好。
这些女人都是他的猎物,qq成了他的猎场。
而支撑他经营这个“猎场”的,是外在行头的彻底改换。
停在楼下的那辆黑色宝马,虽然是租来的,但开出去足够唬人;
手腕上那块金光闪闪的新劳力士,虽然是高仿,但做工精良,根本看不出真假;
身上的衬衫、西裤、皮鞋,乃至皮带和手包,都换成了带有明显Logo的名牌,堆砌出一个乍看之下颇具实力的“青年才俊”形象。
这套行头,配合他在夜场一掷千金、开酒不眨眼的“豪爽”,以及他作为东升物流管理层的身份光环,让他在某些特定的社交场合,比如酒吧、夜总会、高端点的饭局、甚至某些联谊活动无往不利。
女孩们很容易被这种混合着“事业有成”、“出手阔绰”和“社会气息”的特质吸引,而猴子也乐在其中,享受这种被追捧、被需要、以及某种掌控感。
当然,这一切都需要他花费大量精力去维持。
谎言要编得圆,时间要安排得开,礼物和开销要计算着来,不同的“人设”和态度要切换自如。
就像此刻,他一边对着电脑屏幕运指如飞,扮演着深情、忙碌、多金的“胡总”,一边还要分心处理桌上的工作,计算着明天的成本。
又一个对话框弹出,是那位小学老师:“你开会要开很久吗?会不会打扰你?”
猴子瞥了一眼墙上时钟,估算了一下,快速回复:“还有个短会,很快。大概半小时后有空,那时找你聊?[微笑]”
发完,他关掉了老师的对话框,深吸一口烟,让尼古丁缓解一下紧绷的神经和略微发干的眼睛。
屏幕的光映着他有些疲惫却带着某种亢奋的脸。
管理仓库、开拓业务、周旋于各色女孩之间……这些构成了他现在全部的生活,忙碌、虚荣、刺激,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悬空感和消耗。
他享受这种被填满的感觉。
……
第二天清晨,力哥就黑着脸,像赶羊一样催着他那群睡眼惺忪、浑身酸痛的小弟们,准时出现在了东升物流仓库的装卸区。
清晨空气清冷。
然而,当他们看到今天负责安排任务的猴子时,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昨天的猴子虽然也忙,但精气神十足,指挥若定,眼里带着精光。
可今天站在晨光里的猴子,却像是被抽掉了一部分魂儿。
眼袋浮肿,眼圈乌黑,像是用墨水描过边,脸色也有些发黄,透着一股子熬夜后的虚浮和倦怠。
他不停地打着哈欠,眼角甚至挤出点生理性的泪水,强打精神翻看着手里的交接单,但明显反应比平时慢了半拍,甚至有点心不在焉。
力哥手下的小弟们互相交换着眼色,心里门清。
猴哥昨晚准没干“好事”,怕是不知道在哪逍遥快活,透支过度了。
他们猜得没错。
猴子昨晚凌晨三点,才从一家连锁酒店的大床房出来。
约的是那个抱怨他总不出现的小护士,下夜班后“寂寞需要人陪”。
一番折腾,回到家已是后半夜,睡了不到三个小时,闹钟就响了。
此刻他感觉脑子像灌了铅,太阳穴突突地跳,全靠抽烟和意志力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