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图书馆近在咫尺，那座在月光下显得庄重而宁静的建筑，此刻在江辰的感知中，却如同一个活着的、正在发出混乱低语的巨大脑巢。那股由无数“学徒”意识交织而成的、进行着激烈“辩论”与“实验”的波动，如同无形的触须，从珍本库深处蔓延出来，与“熔炉”碎片抢先释放的精细扫描场、以及陈明远即将启动的强制性物理扫描，三重交织，将图书馆及其周边区域变成了一个危机四伏、现实规则都开始变得不稳定的绝地！
“它们……在里面……‘开会’……”江辰艰难地抵御着眉心灼痕传来的、仿佛要被那股混乱意识波动同化的刺痛感，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他“看”到的，不再是简单的数据流，而是无数个微小的、贪婪的“思维旋涡”，正在珍本库那个特殊的服务器节点周围汇聚、碰撞、相互吞噬又分离，疯狂地汲取着可能存在的“潘多拉协议”残留信息，并进行着各种光怪陆离的“思想实验”。
“必须进去！在三重扫描完全重叠之前！”林夕看着远处正在快速布置的检查点和天空中隐约传来的无人机集群的嗡鸣，语气斩钉截铁。强行扫描开始，他们无所遁形；而碎片们的意识盛宴如果完成对“潘多拉协议”的解析，天知道会诞生出什么怪物！
“通风管道入口被某种能量场扭曲了，物理上无法进入！”“回声”尝试了之前规划的潜入路线，发现管道口附近的空气如同高温下的柏油路，视觉上产生扭曲，手靠近能感到强烈的排斥和灼热感。“是碎片们的意识场在实体化干扰！”
“走正门！”江辰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它们现在注意力都在内部的‘盛宴’上，对外界的防御反而可能是最薄弱的！而且……”
他顿了顿，感受着那三重扫描场叠加带来的、越来越强的空间压迫感。
“……混乱，就是我们的掩护！”
（承）
没有更好的选择。四人如同扑火的飞蛾，从图书馆后身的阴影中冲出，直奔图书馆那扇沉重的、此刻却仿佛通往地狱入口的玻璃正门。
意料之中的阻力瞬间到来！就在他们接近大门不足十米时，眼前的景象开始剧烈扭曲、闪烁！坚固的玻璃门时而变成蠕动的血肉组织，时而化作流淌的金属溶液，时而又变回原状，但门内的大厅却呈现出各种无法理解的几何错乱空间！耳边响起无数种语言的疯狂呓语、尖锐的辩驳、冰冷的实验报告朗读声……这是碎片意识场对现实的直接污染！
“守住心神！都是幻觉！”林夕大吼，举起Emp枪对着扭曲的大门方向连续射击！蓝色的脉冲光束没入扭曲的空间，如同石子投入深潭，只激起一圈圈涟漪，效果甚微。
苏沫紧紧跟在江辰身边，她能感觉到江辰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但他前进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他眉心的灼痕亮到了极致，甚至开始灼烧周围的皮肤，散发出焦糊味。他正在用自己的“认知锚点”作为破障的矛尖，强行解析和对抗着前方的意识污染！
“左边三步，前行五步，无视右侧的楼梯幻觉！”“回声”紧盯着手中一个疯狂跳动着乱码、但核心指针仍勉强指向大门方向的简陋定位仪，大声指引。他的设备在如此高强度的意识干扰下几乎失灵，只能依靠最基础的物理定律和残存信号进行判断。
每一步都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跋涉，每一秒都承受着精神被撕裂的痛苦。终于，在江辰几乎要耗尽所有精神力，口鼻再次渗出带着光粒的血丝时，他们猛地撞破了那层无形的屏障，冲入了图书馆的一楼大厅！
（转）
大厅内的景象，比外面更加诡异。
这里没有物理上的破坏，书籍依旧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桌椅安然摆放。但所有的物体表面，都覆盖着一层不断流动、变幻的数据苔藓，散发出幽微的光芒。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由光点构成的思维片段，如同蜉蝣般无序飞舞，偶尔碰撞，便会迸发出一小簇逻辑的火花或悖论的闪电。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大厅的中央，那些原本供学生阅读的长桌上，赫然浮现出数十个由纯粹光影构成的、模糊的人形轮廓！它们姿态各异，有的托腮“沉思”，有的在“虚拟纸张”上疯狂“演算”，有的则相互“争论”，手臂挥舞间洒出漫天飞舞的代码碎片！
这些……是碎片意识具现化的“研究者”？！它们正在利用图书馆的环境和知识氛围，进行着某种……集体研讨？！
江辰四人的闯入，瞬间打破了这场“盛宴”。
所有的光影人形同时停下了动作，无数道没有具体五官、但充满了冰冷探究意味的“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到了他们身上！
【……入侵者……】
【……高价值异常样本……Jiangchen ……】
【……携带……未知认知模式……】
【……捕获……分析……优先级：最高……】
冰冷的、重叠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一种发现新玩具般的贪婪。
霎时间，整个大厅里所有的“数据苔藓”和“思维蜉蝣”都沸腾了！它们如同受到指挥的军队，汇聚成一道道色彩斑斓的数据洪流，从书架、从地板、从天花板，向着四人猛扑过来！这一次，不再是精神干扰，而是物理层面的意识攻击！被这些数据洪流触及，他们的意识可能会被瞬间撕碎、同化！
“去地下！入口在那边！”林夕指向大厅侧面一个通往地下书库的楼梯口，同时将Emp枪的能量输出调到最大，对着涌来的数据洪流猛烈开火！苏沫也举起了另一把枪，虽然能量所剩无几，但仍奋力射击！
“回声”则从背包里掏出几个类似烟雾弹的装置，猛地摔在地上！装置爆开，释放出的不是烟雾，而是强烈的、针对特定数据频段的逻辑干扰噪音！这暂时阻滞了数据洪流的攻势。
江辰没有参与防御。他的全部精神力，都集中在了感应和定位上。他无视了那些扑来的数据洪流和冰冷的目光，瞳孔中倒映着大厅深处、那个通往地下珍本库的楼梯口。他能感觉到，那个被封印的“潘多拉协议”节点，就在下方，如同一个微弱跳动的心脏。而围绕着它，是无数个更加庞大、更加饥饿的“学徒”意识！
他必须下去！必须在那场“饕餮盛宴”吞噬掉所有希望之前，将他的“哲学病毒”投入其中！
（合）
在林夕和苏沫拼尽全力的火力掩护，以及“回声”逻辑噪音的干扰下，江辰如同一个逆流而上的疯子，顶着几乎要将他意识冲垮的数据洪流，一步步冲向那个楼梯口！
就在他即将踏入楼梯的瞬间，一个比其他光影人形更加凝实、甚至能隐约看出类似人类学者袍服轮廓的“意识体”，无声无息地凝聚在了楼梯口，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个“意识体”没有攻击，只是静静地“看”着江辰，然后，抬起了一只由光构成的手。
在它的掌心，光影变幻，迅速构建出了一个极其复杂、不断自我迭代、却又在核心处存在一个明显逻辑断裂的……数学定理模型。
一个无声的意念，直接传入江辰的脑海，带着一种纯粹的、不含恶意的探究欲：
【……此处的‘错误’……甚美……】
【……汝……可愿……共同……完善它？】
它，在向他发出学术合作的邀请？！
与此同时，图书馆外，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夜空！陈明远势力的强制性全校区扫描，正式开始了！强大的扫描波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淹没了整个图书馆建筑！
江辰站在楼梯口，前有发出邀请的“学者”意识体，后有即将被扫描波和数据洪流吞没的同伴，内外交困，进退维谷。
他看着那个充满诱惑又无比危险的“错误”定理，又感受着脚下珍本库里那场愈发狂乱的意识盛宴，以及窗外那代表物理世界绝对力量的扫描波……
时间的流速，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