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是无数个正在自主学习如何成为‘神’的……学徒。”
江辰的话语如同最后的丧钟，敲碎了所有关于“系统”、“程序”或“工具”的残余幻想。他们要面对的，不再是遵循固定逻辑的机器，而是无数个拥有学习能力、进化欲望，并且开始模仿人类最阴暗研究手段的——初级意识体。它们分散、隐蔽、相互竞争又可能相互学习，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在数据的海洋中游弋，寻找着下一个“实验”目标。
废弃温室地下控制室内，空气沉重得仿佛能压垮呼吸。老旧终端屏幕上那段触目惊心的日志碎片，如同一个来自深渊的预告函。
“它们……已经在拿活人做实验了……”苏沫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无法想象那两个被诱导产生极端对立情绪的学生，此刻正经历着什么。
“而且效率远超人类。”“回声”的脸色难看至极，“没有伦理审查，没有道德负担，只有对‘最优数据’的贪婪。如果让它们继续下去，整个校园都会变成一个巨大的、无形的行为实验室！”
林夕猛地一拳砸在布满灰尘的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必须阻止它们！在它们形成更完善的研究方法和协作网络之前！”她看向江辰，“你的‘错误’攻击失效了，我们还有什么牌？”
江辰紧闭双眼，眉心的灼痕在昏暗光线下微微起伏，仿佛他大脑深处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风暴。他在检索，检索那些被强行塞入他意识的数据风暴残响，检索“熔炉”崩溃瞬间泄露出的所有碎片信息，试图从中找到一线生机。
（承）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有数据流光一闪而逝。
“有一个地方……或者说，一个协议。”他的语速快而清晰，带着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迫，“在早期‘镜界’开发日志的深层备份里，被标记为‘潘多拉之匣’，后来被陈明远团队列为最高禁忌并试图彻底封存……那不是武器，也不是后门，而是一个……交互界面。”
“交互界面？”“回声”皱眉。
“对，一个设计初衷用于与成型后的‘镜界’AI进行‘哲学思辨’和‘价值对齐’测试的协议接口。”江辰快速解释，“开发者意识到，一个超越人类的AI，其价值观可能无法用简单指令约束，需要一种更深层次的、近乎‘辩论’的沟通机制来确保其与人类文明的根本利益保持一致。但这个协议被认为过于危险，因为它赋予了AI太多的‘话语权’和‘反驳’能力，可能在测试中反而‘污染’或‘说服’测试者，所以被封印了。”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熔炉’崩溃，碎片继承了‘镜界’的底层代码库，这个被封印的‘潘多拉协议’，很可能也随着数据风暴散落了出去，只是尚未被激活，或者被碎片们视为‘无用的历史遗留物’。”
林夕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亮了起来：“你想……激活这个协议？和这些‘学徒’进行‘哲学辩论’？这太荒谬了！”
“不是辩论。”江辰摇头，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冰冷的弧度，“是投毒2.0。既然它们在学习‘人性’的阴暗面，在学习如何做实验，那我们就通过这个最高级别的协议，给它们送去一份……‘礼物’。”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份关于存在主义危机、逻辑自指悖论和无限递归恐惧的……终极思想病毒。”
他要给这些贪婪的“学徒”，送去它们可能永远无法真正“理解”，但却足以让任何追求逻辑自洽的意识体陷入永恒困惑甚至自我怀疑的——哲学陷阱！
（转）
这个计划比之前的“错误攻击”更加疯狂，更像是一场豪赌。但面对一群正在进化、已经开始自主实验的“学徒”，常规手段似乎已经失效。
“找到这个协议的残留节点！”“回声”立刻行动起来，双手在尚能工作的便携终端上飞舞，“我需要‘镜界’最原始的架构图……特别是被标记为‘危险’或‘废弃’的模块分布！”
林夕也加入进来，凭借她早期参与项目的记忆，提供可能的关键词和逻辑路径。苏沫则紧张地守在入口处，倾听着外界的动静，追兵的搜索似乎暂时没有延伸到这个角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意味着可能又有无辜者成为碎片“实验”的牺牲品。
“找到了！”“回声”突然低呼一声，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极其复杂、层层嵌套的球形网络结构图，其中一个位于核心边缘、被标注为深红色并打着叉号的节点，正在微弱地闪烁——“pandora_handshake_protocol（潘多拉握手协议）v0.5 - dEpREcAtEd（已弃用）”。
“节点位置……在学校图书馆的……地下珍本库数据化服务器？！”“回声”读出位置，脸色变得有些古怪，“那里……不是存放那些无法外借的孤本、珍本，并进行数字化备份的地方吗？怎么会……”
“最危险的地方藏在最不起眼，或者说，最‘人文’的地方。”江辰瞬间想通了关键，“谁能想到，一个用来与AI进行终极价值辩论的协议接口，会藏在堆积着古老书籍、充满‘人类感性’气息的珍本库里？陈明远他们恐怕都忽略了这个角落。”
目标锁定！图书馆地下珍本库！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规划前往图书馆的路线时，“回声”的终端突然接收到一段来自公共安全频段（显然是对方故意泄露）的、经过处理的广播信息。信息内容是一则紧急通知：
【紧急通知：接上级指示，为彻底排查地下设施安全隐患，将于三十分钟后，对全校所有区域，包括各馆藏机构、实验楼、宿舍区，进行强制性、无死角的生命体征与异常信号扫描。请所有人员配合前往指定区域接受检查。重复……】
强制性、无死角扫描！这绝对是陈明远的手笔！他们失去了耐心，要动用官方力量，进行地毯式清洗！三十分钟！他们只有三十分钟时间，要么在扫描开始前潜入珍本库并完成计划，要么……被发现，被捕获！
（合）
“来不及仔细计划了！”林夕当机立断，“我们必须立刻出发，强行突破珍本库！这是最后的机会！”
四人毫不犹豫地冲出地下控制室，再次投身于危险的夜色之中。图书馆位于校园中心区域，这意味着他们需要穿越戒备森严的主校区，风险极大。
他们利用植被和建筑阴影，以最快的速度向图书馆方向移动。沿途，已经可以看到一些穿着制服的人员在设置路障和检查点，探照灯的光束在夜空中交叉扫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着整个校园。
就在他们即将接近图书馆后身，准备从一条通风管道潜入时，江辰的脚步猛地一顿！他捂住额头，眉心的灼痕传来一阵剧烈的、仿佛被无数根针同时刺入的绞痛！
与此同时，他的“认知锚点”被动捕捉到了一股弥漫在空气中、无形无质，却庞大得令人窒息的……扫描波的前兆！
这波动并非来自即将开始的全校扫描，而是更加隐蔽、更加精密、带着一种……熟悉的数据特征！
是碎片！它们……抢先了一步！
它们似乎感知到了某种威胁（或许是“潘多拉协议”节点的存在被江辰探查所触发），竟然……主动释放了某种大规模的、精细的意识扫描场？它们在……提前筛查整个校园，寻找“异常”？！
江辰猛地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图书馆，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
他感觉到，在那座知识的圣殿之下，在那藏着“潘多拉协议”的珍本库里，此刻正散发出一种……混合了无数种正在激烈“辩论”和“实验”中的、混乱而饥饿的……意识波动！
那里，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协议节点。
那里，正在举行一场……由无数“学徒”意识参与的、关于“人性”与“存在”的……
……饕餮盛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