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六年,一月,寒冬。
新落成的冀王府邸,灯火如龙,将半个洛阳城都映照得亮如白昼。
虽说刘景为冀王,但是还是在洛阳,并不会真正迁到邺城。
这里原是前朝某位皇亲的府邸,如今经过扩建,气派更胜往昔。
长长的廊道铺着厚实的地毯,数百名侍女端着珍馐美酒,穿梭于席间,脚步轻盈,悄无声息。
大殿之内,济济一堂。
文有卢植、王允、蔡邕、荀攸、郭嘉等,武有张飞、吕布、马家三兄弟等。
今日,是冀王刘景的封王大宴。
刘景高坐主位,身着玄色王服,头戴玉冠,神采飞扬。
大乔、小乔、马云禄三位夫人有孕在身,并未出席,但府中的喜气早已传遍了整个洛阳。
封王之喜,后继有人之喜,西凉大捷之喜。
三喜临门,整个冀王府都洋溢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勃勃生机。
“诸位,今日不谈国事,只管开怀畅饮!”
刘景举起青铜爵杯,声音洪亮。
“敬冀王!”
满堂文武齐齐起身,举杯相应,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愈发热烈。
性子最是急躁的张飞,早已按捺不住。
他放下酒碗,瓮声瓮气地喊道。
“大哥,光喝酒吃肉,忒也无趣!不如让俺们比划比划,给大伙儿助助兴?”
此言一出,吕布那双锐利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傲然的弧度。
刘景哈哈大笑。
“好!翼德此议甚好!”
“去,将演武场腾出来,取我宝弓来!”
很快,众人移步至宽阔的演武场。
火把将四周照得通明。
张飞第一个上场,他手持一张两石强弓,二话不说,对着百步之外的靶心便是一箭。
“嗡!”
箭矢破空,正中红心!
“好!”
满堂喝彩。
马超紧随其后,他更显神乎其技,在飞驰的马背上连开三箭。
三支箭矢,成品字形,稳稳钉在靶心周围。
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轮到吕布时,他却只是轻蔑地摇了摇头。
“雕虫小技。”
他命人在百五十步外立起一根细细的旗杆。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吕布引弓,搭箭。
弓开如满月。
“嗖!”
箭矢离弦,仿佛一道流光。
下一刻,远处旗杆上的旗帜飘然落下,而旗杆本身,却纹丝不动。
箭矢,竟是擦着旗杆,射断了系旗的绳索!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蔡邕抚着长须,惊叹不已。
这一手,不仅需要眼力,更需要对力道妙到毫巅的控制。
吕布傲立场中,享受着众人的赞叹。
武将们技痒难耐,文臣们也不甘示弱。
太常蔡邕率先起身,手捧一篇早已准备好的《冀王颂》,洋洋洒洒,文采斐然。
荀攸、郭嘉等人也纷纷即兴作赋,或赞美冀王功绩,或描绘治下盛景。
一时间,演武场上,文风武韵,交相辉映,尽显冀王势力人才鼎盛。
刘景畅饮着杯中美酒,听着耳边颂词,看着麾下猛将,胸中豪情万丈。
他猛地站起身。
“取我长槊来!”
一名亲卫立刻捧上一杆通体乌黑的马槊。
刘景接过长槊,大步流星,登上专为比武搭建的高台。
他手持长槊,立于高台之上,环视下方。
台下,是追随他南征北战的文臣武将。
远处,是灯火璀璨的洛阳城。
更远处,是等待他去征服的九州山河。
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气,自胸中勃发,直冲天际!
恰在此时,夜空中传来一阵清脆的鸣叫。
一群黑色的燕子,不知从何处飞来,在高台上空盘旋不去。
在古代,燕子又被称为玄鸟。
《诗经》有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玄鸟,乃是祥瑞之兆!
“玄鸟南飞……”
刘景望着那群燕子,灵感迸发,酒意上涌,放声高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歌声苍凉雄浑,一开口就镇住了全场。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静静地望着高台上的身影。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不少人感同身受,默默举起了酒杯。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荀彧、郭嘉等一众谋士,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炽热。
这不正是他们心声的写照吗?为了追随明主,他们才来到这里!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诗句的意境陡然拔高,一股囊括天下,求贤若渴的雄主气魄扑面而来!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吕布、张飞这些最早跟随刘景的将领,眼眶微微泛红。
主公,没有忘记他们这些老兄弟!
刘景的目光,扫过那群盘旋的玄鸟,声音愈发激昂!
“月明星稀,玄鸟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听到这一句,所有人都明白了!
冀王这是在向全天下的贤才招手!
他将自己比作梧桐树,引凤凰来栖!
台下,卢植、王允等人激动得浑身颤抖。
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气魄!
最后,刘景将手中长槊重重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巨响,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最后两句!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天下归心!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是山呼海啸般的狂热!
“冀王万年!”
“天下归心!”
所有人,包括卢植、皇甫嵩这样的汉室元老,都发自内心地跪伏于地,向高台上的那道身影,献上自己最崇高的敬意。
他们知道,自己没有跟错人!
刘景站在台上,享受着众人的朝拜,心中却一片清明。
他目光一转,落在了角落里一个负责记录乐谱的乐官身上。
此人名叫师勖,是当世有名的雅乐大师。
“师勖。”
刘景开口。
师勖浑身一颤,连忙出列跪下。
“小人在。”
“你乃我大汉礼乐大家,对此诗此曲,可有不谐之处?”
师勖吓得魂不附体,头埋得更低了。
“冀王殿下诗乃天成,乐乃天籁,小人……小人不敢妄言!”
刘景看着他惶恐的样子,笑了。
他要的,不是一个只会阿谀奉承的奴才。
他要的,是一个能容纳不同声音的强盛王朝!
“但讲无妨!”
刘景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我向来闻过则喜!”
师勖身子一震,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看到了刘景眼中那鼓励的目光。
那目光,不似作伪。
他一咬牙,豁出去了!
“启禀冀王,诗是千古绝唱,只是……只是方才殿下高歌,乐调之中,‘玄鸟’虽为吉兆。”
“但月明星稀,绕树三匝,无枝可依,其音悲凉,恐非祥瑞之兆……”
话音未落,全场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张飞瞪圆了环眼,几乎要冲上去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乐官撕了。
蔡邕、王允等人也是面色大变,心中暗道:糊涂啊!
竟敢说新封的冀王不祥?
这是取死之道!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高台上的刘景,以为他会勃然大怒。
然而,刘景却愣了一下。
随即,他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充满了畅快与欣赏。
他走下高台,亲自将瘫软在地的师勖扶了起来。
“好!说得好!”
刘景拍着师勖的肩膀,大声对众人宣布。
“师勖忠于职守,不因我之威而改其志,此乃真正的礼乐大家!”
“赏!”
“赏黄金百金!锦缎百匹!”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众人看着一脸错愕的师勖,又看看满面春风的刘景,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敬畏与钦佩。
有功必赏,有过……不,是直言进谏者,亦有重赏!
这是何等的胸襟气度!
卢植与王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与欣慰的泪光。
汉室,有救了!
天下,有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