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的手指刚碰上图鉴，屏幕就亮了。光纹一圈圈扩散，像被风吹动的水面。他没抬头，视线一直盯着舱内中央浮起的蓝金色投影。
猫老大蹲在操作台边缘，耳朵朝前倾着。它的呼吸很轻，但每一次吐息都带出微弱的光点，飘向图鉴上方那团旋转的数据流。
四枚样本已经嵌入接口槽。蓝晶体卡在左上角，表面还有雪山碑文留下的划痕；火鳞片紧挨下方，边缘微微卷曲；冷冻鳞片贴在右侧，颜色比刚取出时更深了些；最后一格插着一小撮灰白毛发，是之前从猫老大背上伤痕附近采集的。
图鉴开始震动。
提示框跳出来：“非标准序列，需生物载体同步校准。”
秦川转头看向猫老大。它没动，只是眼瞳缩成了细线，像是看到了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要开始了。”秦川说，“你准备好了吗？”
猫老大低吼了一声，前爪按在感应区。接触瞬间，图鉴爆发出强光，整个驾驶舱都被染成蓝金色。空气变得沉重，耳边响起低频嗡鸣，像是某种古老机器重新启动的声音。
三维双螺旋结构缓缓成形，悬浮在半空。每一节链段都在缓慢转动，突变点位置闪着微光。那些符号、星图、声波频率的记录，全都对应上了。这不是残缺的片段，而是完整的初代海皇牙基因链模型。
秦川盯着投影底部的一处断裂口。那里本该连接下一个环段，却始终无法闭合。数据流在那里打了个旋，然后溃散。
“还差什么？”他低声问。
图鉴自动刷新界面：“缺失原始基因锚点，无法定位源头。倒计时：一百七十九秒。”
数字开始递减。
猫老大的身体突然绷紧。它盯着投影中心的位置，尾巴一寸寸竖起。它的皮毛下浮现出细密纹路，像是有液体在皮肤下流动。那些纹路逐渐汇聚到背部，形成两道发光的裂隙。
秦川意识到它想做什么。
“你是97号？”他声音压得很低，“从一开始就是？”
猫老大没回应。它跃起的那一刻，整个投影剧烈震荡。光柱将它包裹进去，身体在空中发生扭曲——肌肉拉伸，骨骼重组，背脊裂开的缝隙中，一对半透明的鳍状光翼缓缓展开。那形态和投影里的海皇牙完全一致。
血液从它体表渗出，不是红色，而是带着银蓝光泽的液态晶体。这些光点顺着气流上升，融入基因链断裂处。原本溃散的数据流重新凝聚，断口开始闭合。
图鉴发出清晰语音：“基因溯源终极形态已激活。检测到最强同源信号源——位于时空褶皱最深处，坐标锁定。”
一行加密信息浮现：“唯有承载者能触及起源。”
倒计时停止。
投影稳定下来，完整基因链缓缓旋转。末端延伸出一条虚线，指向海底某个深度。地图自动生成，红点标记的位置正好处于峡谷腹地，距离现在不到十公里。
秦川伸手调出导航界面。新坐标已经写入系统，航路自动生成。他正准备确认指令，余光忽然扫到猫老大。
它落在操作台边缘，翅膀收拢，但四肢微微发抖。鼻尖渗出血丝，滴在金属台面上，立刻凝成晶状颗粒。它的眼睛还泛着蓝金光芒，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
“你还撑得住？”秦川问。
猫老大眨了一下眼，喉咙里滚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它抬起前爪，指向投影末端的红点方向。
“你想去那里？”秦川看着它，“你现在这个状态……”
话没说完，图鉴突然弹出警报。能量波动曲线陡然攀升，来自坐标点方向的压力值正在快速逼近临界线。
“不对劲。”秦川迅速切换监测模式。深海地形图显示，目标区域的地壳活动指数异常升高，热源信号密集出现。这不像自然地质变化，更像是某种结构即将崩解或喷发的前兆。
他回头看向猫老大，“他们要动手了？还是……那个地方自己要醒了？”
猫老大没回答。它挣扎着站起来，一步踏到图鉴正下方。光翼再次展开，虽然幅度比刚才小了许多。它的嘴张开，发出一声极低的长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图鉴核心。
投影瞬间切换。
新的画面出现：一片漆黑的海底，岩层裂缝中透出暗红光晕。无数细小的光点在裂缝间游走，排列方式和水母群之前的节奏完全一样。每一百零八次闪烁后，停顿十二秒，再重复。
“这是……实时影像？”秦川放大画面。岩层内部似乎有金属结构，锈蚀严重，但还能看出舱体轮廓。一根导管从主框架延伸出来，末端插进地底深处，连接着一个球形装置。
那装置表面刻着编号。
97。
他的心跳慢了一拍。
“你是从那里出来的？”他看向猫老大，“那个装置……是你原来的容器？”
猫老大喉咙震动了一下，像是默认。
图鉴提示更新：“检测到持续信号回传。反向追踪中……信号源与当前潜艇位置存在量子纠缠关联。”
秦川猛地抬头。
这意味着，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和那个地下装置，在某种层面是同一个点。空间折叠了，时间也可能重叠。
他立即调出外部摄像头画面。潜艇停在峡谷入口，周围海水平静。可就在镜头边缘，一道细微的波纹正慢慢扩散。那不是水流造成的，更像是某种屏障正在松动。
“不能等了。”他说，“我们必须进去。”
他走向控制台，手指悬在启动键上方。只要按下，潜艇就会朝着坐标点前进。但一旦进入褶皱区域，通讯会中断，外部支援彻底失效。他们只能靠自己。
猫老大这时跳了下来。它走到秦川脚边，用头轻轻撞了他的小腿一下。然后转身，面向舱门方向，尾巴高高扬起。
这是它小时候常做的动作。每次出发前，它都会这样示意。
秦川收回手，弯腰打开储物柜。他取出两支备用能源棒，塞进背包。又检查了一遍防护服的密封性，确认晶格化模块正常运行。
“好。”他说，“一起进去。”
他重新站到控制台前，按下航行确认键。引擎低鸣响起，潜艇缓缓向前移动。
图鉴上的红点越来越近。
猫老大站在他身后，光翼微微展开，体表仍有光纹流动。它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屏幕，仿佛已经看到了峡谷尽头的那个世界。
潜艇穿过第一道岩壁阴影时，图鉴突然发出一声短促提示音。
所有数据窗口一闪而空。
只剩下一句话浮现在中央：
“承载者已就位，起源协议启动倒计时：五十九秒。”
秦川握紧了图鉴。
猫老大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共鸣。
潜艇继续前行，驶入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