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全,你觉得哪里好!?”青山站在吉普车旁,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嘴。
魏大全正忙着把最后一个鼓囊囊的编织袋粗暴地塞进吉普车后座,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噎住。他猛地直起腰,浑浊的眼珠在昏暗中飞快地转动,像只寻找腐肉的秃鹫。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试探着开口:“青山哥,要说好……刘长明那王八蛋在城南有个仓库,地方够偏,墙厚门铁,以前藏过不少‘硬货’,道上知道的人不多……”
他边说边偷瞄青山的脸色,但那张口罩和帽檐下的阴影如同铁板一块,看不出任何端倪。魏大全的心又悬了起来,赶紧补充:“就是……就是不知道现在空没空着,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公安盯上……”
“动动脑子!”青山的声音平淡地打断他:“省城不是你能染指的。”
青山有点恨铁不成钢,一挥手,“上车!”
车子在坑洼的土路上剧烈地颠簸,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肮脏的车窗玻璃外,是飞速倒退的、被月光勾勒得如同巨大怪兽骨架的废弃厂房轮廓。
后排挤作一团的三个人大气不敢出,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劣质白酒、汗馊和焦糊垃圾混合的刺鼻气味,混杂着魏大全廉价香烟的辛辣,在密闭的车厢里闷得人发晕。
魏大全半个身子扭着,努力想从后视镜里看清后排那几个人的表情,但昏暗的光线下只有几团模糊的黑影。他烦躁地吸了口烟,火星在指尖明灭,烟雾呛得他自己都咳了一声。
青山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帽檐压得很低,侧脸线条在惨淡月光下显得异常冷硬。那副口罩仿佛焊在了脸上,隔绝了所有情绪。
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地穿透挡风玻璃,紧盯着前方黑暗的路径。
“青……青山哥,”魏大全终于忍不住,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咱们去哪儿?……”
“好地方!”青山的声音透过口罩,低沉而平稳,没有丝毫波澜,他顿了一下,似乎微微侧过脸,帽檐下的目光扫过魏大全紧张的脸:“怕了?”
那目光像冰冷的针,刺得魏大全一个激灵。“怕?!怕个卵!”他猛地拔高声音,唾沫星子喷溅,像是要说服自己,也说服后排竖着耳朵听动静的三个,“有青山哥在,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趴着!”他扭头冲着后排吼道,“老歪!强子!麻杆!把家伙都给我攥紧了!待会儿手脚都他妈放利索点,谁要是怂了,拖了青山哥后腿,老子第一个崩了他!”
后排传来几声含糊的应和,带着明显的颤抖。
吉普车猛地一个急刹,轮胎摩擦着砂石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车里的人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掼向前方,又重重摔回座位。
经过一天一夜的长途奔袭,青山的吉普车终于在大嘴的那个废弃工厂的仓库前停下。
“到了。”青山的两个字,像冰珠砸在铁板上。
魏大全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慌忙扒着车窗向外望去。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仓库轮廓。几栋歪斜的厂房,黑洞洞的窗口像失去焦点的眼睛。月光洒下,勉强勾勒出周围的环境。死寂,绝对的死寂,连虫鸣都没有。只有夜风吹过废墟缝隙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尖啸。
就在这片废墟的中心,隐约可见一栋相对完整些的平房,那就是大嘴的老巢——一个废弃多年的办公室。
魏大全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手心全是滑腻的冷汗。他死死盯着那栋黑黢黢的房子,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硬物,冰冷的触感稍稍给了点支撑。
“青山哥……咋整?”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每一个字都带着颤。
青山没有回答。他熄了火,拔下钥匙。引擎的轰鸣骤然消失,死寂淹没了整个车厢,只剩下后排那三个越来越响、越来越乱的心跳声。
他推开车门,动作轻巧得如同幽灵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他站在车旁,像一块嵌入夜色的黑铁,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缓慢而冰冷地扫视着整个废墟厂区。
几秒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他微微侧过头,帽檐下的阴影里,那双眼睛准确地找到了车内的魏大全。
“带上人。”青山的声音低沉,清晰地穿透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跟我后面。眼睛睁大,耳朵竖起来。”
魏大全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吞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胡乱地朝后排三人比了个“跟上”的手势,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老歪第一个推开车门,强子和麻杆紧随其后。
青山动了。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那栋平房。
魏大全赶紧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鞋底沾满了铁锈和粘稠的油泥,劣质烟草和汗馊的气味从他身上蒸腾出来,混合着废墟里那股机油腐败的腥气,闷得他头晕目眩。
他死死盯着青山前方那扇黑洞洞的门——两扇锈蚀斑驳的铁皮门虚掩着,露出巴掌宽的缝隙。
距离在无声中缩短。五米,三米……魏大全能听见身后老歪压抑的抽气声,青山在门前半步停下,没有立刻推门。
而是礼貌的敲了敲门,大声道:“大嘴,六爷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