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深处,煤油灯昏黄的光晕边缘,两道人影猛地晃动了一下,显然是刚才那声撞门巨响和骤然爆发的混乱让他们惊觉。其中一人似乎想往更深的阴影里缩,却被同伴死死拉住。一阵压抑的、带着恐慌的争执低语声断断续续传来,被风声和洞口刑警紧张的呼吸声隐隐盖过。
“操……他妈的……公安怎么……” 被按在地上的老沙终于回过神来,挣扎着扭动,却被刑警用膝盖死死顶住,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咒骂,脸上混杂着绝望和难以置信。
李铁军没有理会他,他的目光鹰隼般扫过洞口附近。
强光下,昨夜青山看到的那些被油布覆盖的方形轮廓,此刻清晰地堆放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数量惊人,几乎占满了小半个窑洞的空间,油布上还残留着未化的雪屑。
空气里除了劣质烟草和汗味,还隐约飘荡着一股密封包装的化工原料特有的、难以形容的刺鼻气味。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这张神秘的纸条,指向的“大批物资”,果然就在这里!
风雪,依旧在洞外疯狂地嘶吼着,将窑洞内短暂制服的死寂衬托得更加凝重而危险。
李铁军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却让他头脑异常清醒。他迅速扫视全场,确认洞口安全,对着对讲机低声命令:“洞外警戒组,报告情况!”
“报告队长,后路已封死,无异常!”小张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夹杂着风声。
“好!保持警戒!”李铁军收回目光,示意身边两名刑警看住地上被铐住的老沙和二柱,自己则带着另外两人,枪口警惕地指向深处那片摇晃的灯影和阴影。
“里面的人!这是最后警告!放下武器,双手抱头,慢慢走出来!”喊话的刑警声音更加严厉,手电光束牢牢锁定着那两团不安晃动的人影。
短暂的沉寂,只有煤油灯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洞外呼啸的风声。窑洞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衣物摩擦的声音,接着,一个带着明显颤抖、带着浓重口音的男声响起:“别…别开枪!俺们出来!俺们没带家伙!”
话音落下,两个身影从煤油灯光晕边缘的阴影里,慢慢地、极其僵硬地挪了出来。两人都穿着臃肿的棉袄,脸上沾满煤灰,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慌乱,双手高高地举过头顶,其中一个瘦高个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哆嗦。
“趴下!双手抱头趴下!快!”刑警厉声喝道。
那两人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顺从地扑倒在冰冷的泥地上,脸朝下,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两名刑警迅速上前,利落地搜身、上铐,动作一气呵成。
“报告队长,控制!”刑警的声音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紧绷。
李铁军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松弛了一线。他走到那堆被油布覆盖的方形物资旁边,用枪管小心地挑开一角。强光手电立刻照射进去,里面是码放整齐的牛皮纸箱,箱体上没有任何标识,但那股刺鼻的化工原料气味更加浓郁了。他示意一名刑警:“拍照!取证!注意安全,小心陷阱!”
“是!”刑警立刻拿出相机,闪光灯在幽暗的窑洞里不断亮起。
李铁军转身,目光如电,扫过地上趴着的四个嫌犯——老沙、二柱,还有刚出来的两个。最后,他的视线落回老沙身上。这个刚才还在火盆边骂骂咧咧的壮汉,此刻面如死灰,眼神躲闪。
“谁是头?”李铁军的声音不高,但在死寂的窑洞里如同重锤。
没人吭声。
李铁军走到老沙面前,蹲下身,冰冷的枪管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说。名字,谁让你们在这看货的?这些是什么东西?”
老沙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绝望。
李铁军盯着他的眼睛,加重了语气:“人赃俱获,抵赖没用。主动交代,是你唯一的机会。”
老沙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冰冷的枪管抵在下颚骨上,激得他牙齿都在打颤。他眼珠子慌乱地转动着,扫过旁边被死死按住的二柱,扫过窑洞深处那堆被强光照射的油布下的物资,最后又撞回李铁军那双锐利得能剜下他一层皮的眼睛。窑洞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风雪在洞外凄厉地嘶吼,以及他自己粗重得像破风箱的喘息。
“俺……俺叫沙大强……”他终于挤出声音,嘶哑干涩,“是……是赵卫星……赵卫星让俺们在这盯着的……”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但李铁军枪管上传来的压力没有丝毫松动。“就……就是这些货……”他朝那堆油布包裹的方向努了努嘴,“都是……都是赵卫星的……”
“赵卫星在哪?”李铁军的声音压得更低,像冰层在开裂。
“他……他……”老沙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他昨夜……昨夜回城里了……说是……说是要去……”
“去哪?!”李铁军的追问如同惊雷,炸得老沙浑身一哆嗦。
“去……去‘鸿运’招待所!”老沙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崩溃的哭腔,“他说……说今晚有笔大买卖要谈!跟……跟……”
“跟谁?!”李铁军猛地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老沙的脸,那目光里的压迫感让老沙彻底瘫软下去。
“跟……跟老秦!”老沙闭着眼喊了出来,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货是长林叔弄来的!卫星哥……卫星哥就是跑腿的!长林叔今晚也在‘鸿运’!卫星哥走的时候……说……说长林叔要亲自验钱……”
“赵长林?!”李铁军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市里那个颇有能量、据说是供销社主管储运的副处长!竟然是他!这算是监守自盗吧。。。。
李铁军猛地站起身,对着对讲机,声音斩钉截铁,压过了洞外的风雪呼啸:“洞外警戒组!小张!”
“队长!我在!”
“立刻联系市局刑侦支队!最高优先级!紧急抓捕对象:赵长林!赵卫星!目标地点:先去单位或住所抓人,同时布控‘鸿运’招待所!通知支队,立刻封锁所有出入口!重复一遍,封锁‘鸿运’招待所!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我们控制现场后即刻返回!”
“明白!赵长林!赵卫星!马上布控单位,住所以及‘鸿运’招待所!封锁!我马上联系!”小张的声音带着同样紧绷的激动。
李铁军关掉对讲机,胸膛剧烈起伏。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抖成一团的四个嫌犯,最后落在那堆油布覆盖的、价值惊人的走私物资上。
风雪夜的突袭,收获的不仅仅是这批赃物,更是钓出了两条真正的大鱼!赵长林!这个盘踞多年的老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看好他们!”李铁军对身边的刑警厉声命令,每一个字都带着铁一般的重量,“收集现场所有证据!特别是作案工具和武器!动作要快!我们马上回城!”
他转身,大步走向洞口。风雪迎面扑来,冰冷刺骨,却浇不灭他心头燃起的熊熊火焰。洞外,警车顶灯的红蓝光芒在狂舞的雪幕中艰难地旋转,像是指向胜利的坐标。
时间紧迫,一场针对赵家父子的突击抓捕,即将在城市的另一端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