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环球贸易广场顶层,118楼。
夜色如同最上等的黑色天鹅绒,温柔地包裹着这座屹立于世界之巅的摩天巨塔。
从这里向下望去,整个维多利亚港的璀璨,都仿佛变成了一条铺陈在脚下的星河,壮丽得令人心醉,也渺小得令人心生敬畏。
这里是天空之境,一家顶级私人会所。
能在这里拥有一张会员卡的人,全球不超过一百位。
而能在这里,包下一间专属包厢的,更是寥寥无几。
当林远跟随着文森特,从那部专属VIp电梯里走出来时,即便是他这样早已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也不禁为眼前的景象,而感到了一丝短暂的失神。
这里没有富丽堂皇的大厅,也没有喧嚣热闹的宾客。
整个楼层,仿佛被打造成了一个悬浮于云端之上的静谧艺术馆。
脚下,是整块未经切割的意大利黑金花大理石,光洁如镜,倒映着头顶那由无数颗施华洛世奇水晶组成的璀璨穹顶。
这些水晶经过精密计算,完美复刻了北半球夏季星空。
墙壁上,挂着的是名家模仿的油画《睡莲》、《星空》。
空气中,弥漫着顶级乌木沉香混合着白兰花的淡淡幽香。
由大提琴独奏的巴赫无伴奏组曲,那低沉而又悠扬的旋律,仿佛能抚平人心底最深处的浮躁。
淡淡的香味和悠扬的音乐,让整个空间格外安静舒服,仿佛与世隔绝。
“林主任,”文森特停下脚步,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恭敬。
他冲着前方不远处,一个由弧形落地玻璃环绕的半开放式区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老板,就在里面等您。”
他看了一眼林远身后的顾盼,脸上露出了职业化的微笑,他带着一丝恰歉意说道。
“顾先生,为了不打扰两位老板今晚的会谈,我们就不进去了。那边有一个小小的吧台,珍藏着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麦卡伦,不如我们一起过去喝一杯,欣赏一下维多利亚港的夜景如何?”
他的安排滴水不漏,既保证了会谈的绝对私密性,也给足了顾盼这位随员面子,让他不至于感到被冷落。
顾盼看了一眼林远,见他微微点头,便也识趣地跟着文森特走向了另一侧被书架和艺术品隔开的卡座。
林远深吸一口气,那清冷的空气带着一丝甜味,让他因长途飞行而略显疲惫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西装衣领,独自一人,缓缓地朝着那个包厢走去。
这片区域说它是包厢,其实并不准确。
它更像是一个搭建在悬崖边缘的半月形观景台。
270度的弧形落地玻璃,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没有任何一根多余的立柱遮挡视线,让人感觉自己,就仿佛悬浮在九天之上,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脚下臣服。
房间的正中央,只摆放着一张小巧的圆形餐桌,铺着洁白的埃及长绒棉桌布。
桌上,点着一支散发着白玫瑰与佛手柑混合香气的烛台,旁边放着一瓶早已醒好的,酒标已经微微泛黄的勃艮第红酒。
餐具是爱马仕的“大地”系列,刀叉是昆庭的“风之神”系列,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一种经过精心设计的、低调到极致的奢华。
而就在这张餐桌旁,巨大的落地窗前,一个穿着一袭黑色丝绒高定晚礼服的女人,正背对着他,独自一人,静静地欣赏着脚下那片如同钻石星河般的璀璨夜景。
晚礼服是露背的设计,完美地勾勒出她那如同天鹅般优雅的颈项,以及蝴蝶骨分明的性感美背。那麦色的肌肤在昏黄的烛光下,散发着温润而又迷人的光泽。
乌黑的长发,被松松地挽起,用一支造型简约的发簪固定住,露出了一截纤细的后颈,在昏黄的烛光下散发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她就是殷曼琪。
如同这座城市的暗夜女王,君临天下,俯瞰着属于她的帝国。
林远的心中,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
有警惕,有戒备,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好奇,甚至还有一丝悸动。
眼前的这个场景,太像一场精心准备的约会了。
从环境的布置,到音乐的选择,再到烛光晚餐的设定,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强烈的暗示意味。
而他就是那个被邀请的男主角。
这让他感到了一丝本能的抵触,却又无法否认,这种被猎手精心围猎的感觉,确实能极大地满足一个男人的征服欲。
听到脚步声,殷曼琪缓缓地转过身。
她的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比平日里多了一丝柔和,却也多了一丝更加危险的魅惑。
那双能颠倒众生的丹凤眼,在烛光的映照下,仿佛盛满了整个维多利亚港的星光,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她看着林远,那张素来清冷的脸庞上,露出迷人的微笑。
“你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情侣间的呢喃,在空旷而又静谧的空间里,带着一丝暧昧的回响。
“坐吧。”
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那姿态仿佛她才是这里唯一的主人。
林远拉开那张包裹着柔软皮质的椅子坐下,两人之间,隔着摇曳的烛光和一瓶红酒。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里吗?”殷曼琪没有急着谈工作,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窗外那片无尽的繁华。
“因为在这里你会感觉,整个世界都踩在你的脚下。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变成了你眼中微不足道的尘埃。”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孤傲。
“而你,”她将目光从窗外收回,重新落在了林远的脸上,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稀有的玩物,“是最近这段时间,唯一一个,能让我从这片星空里,低下头来认真看一眼的人。”
林远听出了她话的意思。
这番话,看似是赞美,实则依旧是那套居高临下的上帝视角,是一种于万千蝼蚁中,我独独看到了你的施舍。
但林远没有与殷曼琪争辩,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殷曼琪拿起那瓶红酒,亲自为林远倒上。
她倒酒的姿势,极其优雅专业。
猩红的液体,沿着杯壁缓缓注入到晶莹剔透的勃艮第杯中,刚好占据杯肚最宽大的位置,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尝尝。”她将酒杯,轻轻地推到了林远的面前,那纤纤手指在洁白的桌布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1982年的罗曼尼康帝。这瓶酒初入口时,会觉得有些桀骜不驯,单宁感十足。但只要你肯花时间,给它足够的耐心,让它与空气充分地接触、氧化,你就能感受到它那深藏在骨子里的醇厚、丝滑与力量。”
她这番话似乎是在告诉林远,我知道你很有本事,很有性格,但你需要我的点化和驯服,才能展现出你真正的价值。
林远看着眼前那杯在烛光下,如同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的液体,却没有端起来的意思。
“抱歉,殷总,”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公式化的微笑,“我晚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喝酒了。我以茶代酒,敬你。”
他说着,准备拿起桌上的水杯。
然而,殷曼琪的脸上笑容却渐渐地冷了下来。
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轻轻地按住了林远正准备端起水杯的手。
她的指尖冰冷而又光滑,那冰凉的触感,让林远的心都忍不住微微一颤。
“林主任,你今天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跟我谈合作的吧?”
“当然。”林远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对方指尖传来的力道。
“既然是带着诚意来的,那怎么连一杯酒都不愿意陪我喝?”
她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带着一丝挑衅。
“你是不愿意陪我喝呢?还是怕喝不过我?”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凑到林远的耳边,吐气如兰地说道:
“又或者,是怕喝多了,会犯错误?”
这句话,充满了暧昧的暗示和致命的攻击性。
也让林远退无可退。
不管是殷曼琪所说的没诚意,亦或是酒量差。
无论哪一种,都会让他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失去主动权。
而喝多了犯错误,更是直接在调侃林远了。
林远看着眼前这个妖精一样的女人,心中暗骂了一句。
他知道自己今天这杯酒,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了。
“既然殷总都这么说了,”他缓缓地松开了手,转而端起了那杯红酒,脸上露出了从容的微笑,“那林某今天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干杯。”
殷曼琪满意地笑了,她端起自己的酒杯,与林远的酒杯,在空中轻轻地碰了一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精,混杂着醇厚复杂的果香,如同烈火一般,顺着喉咙滑下,一股热流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一时间,包厢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侍者开始陆续地,将一道道如同艺术品般精致的菜肴呈了上来。
从法国空运来的蓝龙虾刺身,配上里海最顶级的奥希特拉鱼子酱;
从澳洲牧场直送的m12级和牛,用喜马拉雅玫瑰盐板进行轻微的炙烤;
从意大利阿尔巴森林里,刚刚采摘下来的白松露,被侍者戴着白手套,现场刨成薄片,散落在奶油意面上……
每一道菜,都极尽奢华,也极尽考究。
两人边吃,边喝,边聊。
却绝口不提合作的事情。
他们聊艺术,聊哲学,聊各自在海外的见闻。
林远惊讶地发现,殷曼琪的学识之渊博,远超他的想象。
她不仅精通金融和商业,对古典音乐、西方绘画、甚至量子物理,都有着自己独到而又深刻的见解。
她就像一个神话故事中的女妖塞壬,充满了神秘而致命的魅力。
而殷曼琪也发现,林远这个看似出身草根,在体制内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干部,其内在的格局和底蕴,同样深不可测。
他虽然不懂那些奢侈的品牌和艺术品,但他对中国历史的深刻理解,对人性的精准洞察,以及那种深植于骨子里的家国情怀,散发着一种极具吸引力的男性魅力。
不知不觉,一瓶酒已经见底。
两人的脸颊,都泛起了一抹动人的红晕。
气氛也从最初的剑拔弩张,变得有些暧昧和松弛。
“说实话,”殷曼琪晃动着空空的酒杯,眼神变得有些迷离,“我不得不承认,你的那些手下确实很出色。”
“无论是那个周云帆,还是那个孟彦,他们都完美地继承了你的那一套思路打法。”
“他们的那番表演确实很精彩,也让我对你那个贫困县产生了一丝兴趣。”
终于,她将话题拉回到了正事上。
林远的心也瞬间提了起来,所有的醉意,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但是,”殷曼琪的话锋一转,
“林主任,如果只是想让我说服埃塞尔雷德资本的董事会,去投资一个中国的贫困县。光凭你手下的精彩表演,这个力度恐怕还远远不够哦。”
林远听的真切,也十分清楚她的意思。
她是在告诉林远:你的那些小把戏,我看得很清楚,现在该拿出你真正的底牌了。
林远放下手中的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带着几分醉意的眼眸,迎着殷曼琪的目光,沉声问道:
“殷总,我们已经拿出了我们全部的诚意。不知道在你看来,还需要什么样的力度才算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