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包厢里,那刺耳的音乐,早已被死一般的寂静所取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酒精、香水的古怪味道。
镇委书记张红龙,就那么呆呆地,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他看着自己那不成器的堂弟,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两个荷枪实弹的特警,从地上架了起来。
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那种不容置疑的暴力威压。
那黑洞洞的枪口,仿佛带着死亡的气息,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
他引以为傲的权力、关系、人脉,在这一刻,显得是那么的可笑和无力。
这对他和张富贵这种盘踞一方的恶霸们,简直是降维打击。
他们平日是横行嚣张,这大石镇可以说是呼风唤雨。
然而,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告诉我们你的姓名!你是不是张富贵?”张雷瞪着眼睛对张富贵问道,他们这是在确认身份。
那个张富贵,也早已吓破了胆。
浑身抖的如筛糠,整个人是一种呆傻状态。
此刻他的脑袋已经宕机了,压根听不到张雷的问话。
他再也没有平时的那种霸道村支书的做派。
他那双平日里总是充满了嚣张和淫邪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他的双腿,软得像两根面条,根本无法站立。
“报告队长!嫌疑人身份已核实!是张富贵无疑!”
一名队员见张富贵不说话,用随身pdA对张富贵进行了面部识别认证。
“带走!”
两名精壮的特警,半拖半架地,将张富贵往外拖。
就在他被拖出包厢门,即将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那一刻,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裤腿,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黄色的液体在KtV那华丽的地毯上,留下了一滩刺眼的的痕迹,散发出一股尿骚味。
张富贵这货,竟然当众,吓尿了裤子。
如果平日里被他欺负的村民看到,他们的张书记此时的丑态,一定会拍手叫好,放鞭炮庆祝。
直到特警的车队,带着刺耳的警笛声,消失在夜色之中,张红龙才像一个被抽掉了支架的木偶,浑身一软,瘫倒在了沙发上。
他足足花了半分钟,才从那极致的惊恐中,缓过神来。
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然后狠狠地吸了一口。
接着摸出手机,那只平日里指点江山的手,此刻却抖得连解锁键都按了好几次才成功。
他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他结结巴巴地,几乎是用哭腔喊道:“大……大哥!不……不好了!富……富贵他……他被抓……抓走了!”
电话那头,常务副县长何平,正睡得迷迷糊糊,被这通电话吵醒,下意识地问道:“谁被抓了?你说谁?”
“是富贵!张富贵!”张红龙的声音里,带着无助的哀嚎,“是市局的人!直接带了特警!荷枪实弹的!哥,他们……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啊!”
“市局?特警?”
何平的睡意,瞬间被这几个字,驱散得一干二净!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后背的冷汗,刷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对着电话,压低声音,冷冷地问道:“什么时候?在哪里?谁带的队?别着急,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张红龙将刚才发生的一切,语无伦次地,又重复了一遍。
听完之后,何平只感觉一股气血,直冲脑门!
“你们两个混蛋!”他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对着电话咆哮起来,“我他妈早就告诉过你们!要低调!要低调!别他妈整天招摇过市!现在好了!让人抓了个现行!你们是猪吗!”
“哥……哥,我错了……现在……现在该怎么办啊?”张红龙的声音,像个快要被淹死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怎么办?我他妈知道怎么办?!”何平怒吼一声,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他烦躁地在卧室里来回踱步,大脑在飞速运转。
林远!
一定是他!
这个小王八蛋,表面上跟我服软,背地里,竟然玩了这么一手阴的!
他想立刻冲到林远的办公室,去质问,去咆哮!
他穿好衣服,抓起车钥匙,怒气冲冲地就往楼下冲。
然而,当他坐进自己那辆黑色的奥迪A6,手刚刚放到点火按钮上时,他的动作,却猛地停住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他的脚底,直冲天灵盖,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怒火。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可怕的问题。
林远,他为什么不直接用县里的公安,而是要绕一个大圈子,从市局调人?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自己玩什么你争我斗的官场游戏!
他这是在用一种近乎降维打击的方式,表明一个态度:
青川县内部的这点破事,在我林远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我想动谁,随时可以从市里,甚至更高层面,调来雷霆之力!
他现在要是怒气冲冲地跑过去找林远,非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坐实自己和张富贵关系匪浅”的嫌疑,留下一个天大的把柄!
这个年轻人,太狠了!也太毒了!
何平的后背,彻底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自己一个人,已经扛不住了。
他必须立刻,马上,去找那个唯一有可能能压得住林远的人!
他颤抖着手,再次拿出手机,找到了县委书记周正国的号码。
然而,就在他即将按下拨号键的那一刻,他又停住了。
不行!
电话里说这种事,太危险了!万一被他们也监听了呢?
他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又看了一眼导航上的路线。
省城,距离青川,不过四百公里。
连夜开车过去,天亮之前,就能到!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猛地一脚油门!
黑色的奥迪A6,像一支离弦的箭,冲进了无边的黑夜,向着省城的方向,疯狂地,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