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因压抑情绪而颤抖的背影,那细微的啜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看着她紧紧捂住眼睛,仿佛要将自己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的样子。
他忽然间,明白了她此刻需要的,或许不是言语,不是道理,甚至不是那份沉重的礼物。
他沉默地、缓缓地凑了过去,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生疏而克制,却带着一种试图容纳她所有悲伤的温度。
……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拉开。
蝴蝶忍走了出来,怀中紧紧抱着那个用红布打着蝴蝶结的刀盒。
她的眼眶微红,但脸上已经重新戴上了那副平静的、属于虫柱的面具。
她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门内的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抱着刀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站在门口,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廊道转角。
光线照在他的侧脸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嘴巴的右侧有些红肿,并且带着几道清晰的、细小的咬痕。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那处伤痕,传来一阵刺刺的微痛。
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他低声自语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是抱怨还是别的什么,只有一种复杂的无奈:
“非要这么用力吗……”
这句话,轻飘飘地消散在空气里。
仿佛在说那咬痕,又仿佛,在说其他的一切。
同日清晨,柱合会议。
阳光已完全驱散晨雾,会议室内气氛严肃。但甘露寺蜜璃那双粉绿色的眼睛却时不时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瞟向坐在不远处的蝴蝶忍。
她总觉得今天的忍小姐有哪里不一样。
具体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不同。直到会议中途,蝴蝶忍侧头与产屋敷耀哉交谈时,甘露寺才猛地捕捉到一个细节——
蝴蝶忍那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嘴唇左侧,似乎比右侧要红润一些,带着一种不自然的、微微的肿胀感,就像是……
不小心吃了非常辣的辣椒,或者被什么有毒的草叶蛰了一下那种红。
会议一结束,甘露寺就立刻凑到了正准备离开的蝴蝶忍身边。
“忍小姐!”她小声叫道,眼睛关切地盯着她的嘴唇,“你的嘴怎么了?没事吧?”
蝴蝶忍的脚步微微一顿,脸上瞬间浮现出那无可挑剔的、温和的笑容,语气轻松地回答道:
“没事哦,只是早上整理药草的时候,不小心被某种草药的汁液溅到,蛰了一下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蝶屋确实经常接触各种带有刺激性的药草。
然而,就在蝴蝶忍说话时,随着她唇瓣的微动,一股极其清淡、却异常独特的香气隐隐飘入了甘露寺的鼻尖。
那是一种……非常干净的、带着一点点奶味的、如同婴儿身上才有的柔软体香。
甘露寺的嗅觉异常灵敏。她猛地一愣,这个味道……
她瞬间想起来了!这个独特得像婴儿的体香,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就是那个被她硬拉回总部的他!
“哦……!”甘露寺的眼睛瞬间瞪圆了,粉绿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光芒,紧接着,一种“我懂了!”的兴奋和“原来如此!”的窃喜涌上心头,让她脸颊都微微泛红。
她看着蝴蝶忍那完美笑容下似乎隐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不自然,立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猛地后退一小步,双手连连摆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许,带着掩饰不住的促狭:
“哦——!哦这样啊!没事没事!我就问问!哈哈哈!”
说完,她也不等蝴蝶忍回应,几乎是蹦跳着转身就跑开了,留下蝴蝶忍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上那完美的笑容似乎僵硬了零点一秒,随即恢复自然,只是无人看见的耳根,悄悄漫上了一层极淡的绯色。
另一边,药材库房。
他如同往常一样,沉默地分拣着药材。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嘴唇右侧的咬痕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在动作牵扯下一阵阵愈发清晰地抽痛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着手上的工作,心里却难得地泛起一丝无语的波澜: ……非要咬这么深吗?
蝴蝶忍的办公室。
午餐被直接送到了她的办公室。她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觉得今天的饭菜似乎格外香甜。
她比平时多吃了一些,胃口莫名地好了起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只觉得心情轻快,仿佛卸下了一些沉重的负担。
处理文件时,笔尖也似乎比往常更流畅,效率快了不少。
食堂。
他去吃午饭,刚张开嘴准备吞咽,伤口就被牵扯,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动作一僵,勉强合上嘴,感觉连咀嚼都变得困难。 他:“……” 内心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无奈。很痛,很痛。
医务室。
最终,他还是无法忍受这持续不断的疼痛,起身去了医务室。
值班的医生仔细检查了他唇上的伤口,看着那清晰的齿痕和红肿,疑惑地问:
“先生,你这……是不是被猫咬的?”
他沉默了一瞬,还能怎么说呢?只能面不改色地应道: “是。抱的时候没注意。”
医生了然地点点头,一边准备敷药一边叮嘱: “哦,那要小心点啊,小心感染细菌。”
“知道了。”
医生将调好的药膏递给他,不放心地追加嘱咐:
“这药要敷三天,你尽量别用手碰,怕引发二次感染。虽然你说没什么细菌(指家猫),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我怕你万一有点什么小疾病,传染给队员们就不好了。你最好让别人用棉签帮你擦一擦吧。”
他接过药膏,听着医生这番合情合理、关怀备至的叮嘱,只能再次应道: “……好。”
拿着那管需要“别人帮忙”才能妥善涂抹的药膏,他站在医务室门口,第一次感到有些……进退两难。
而远处,似乎隐约传来了蝴蝶忍指导队员训练时,比往日更显轻快几分的声音。
到了下午,那唇上的伤口在沉寂片刻后,再次不甘寂寞地传来一阵阵鲜明而持久的抽痛。
他皱着眉,想起了医务室医生的叮嘱。
他找到了正在后院廊下安静休息、小口喝着茶的香奈乎,将药膏和棉签递给她,又指了指自己嘴上的伤,示意她帮忙敷一下。
香奈乎乖巧地点点头,接过药膏。
他疼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心里莫名地闪过一个念头:这难道就是……报应吗?
为了他之前的绝情和冷酷?但他并未从中感受到任何赎罪或解脱的快意,只有纯粹生理上的、火辣辣的痛楚。
然而,很快他察觉到一丝异样。
棉签落在伤处的力道,并非香奈乎那种略带生涩的轻柔,反而变得极其专业、稳定。
蘸取药膏的份量恰到好处,涂抹的范围精准地覆盖了红肿的齿痕,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稔的温柔。
这不对劲。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香奈乎那张缺乏表情的小脸。
而是蝴蝶忍不知何时已坐在了他面前。她正微微倾身,一手虚扶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稳握着棉签,细致地为他涂抹着药膏。
她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圣洁的、却又分明蕴含着某种深意的温柔微笑。
他彻底无语了。
整个人僵在原地,看着眼前这超乎预料的一幕,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所有的疼痛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巨大的错愕感暂时压制了下去。
蝴蝶忍似乎感知到他睁开了眼,手上的动作未停,连那抹闭着眼微笑的弧度都没有丝毫改变,只是用她那特有的、柔和的嗓音轻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香奈乎毕竟还小,这种需要细致操作的事情,还是我来比较稳妥,你说对吧,先生?”
他真的没有推脱,或许是知道推脱也无用,又或许是……并不真正抗拒。
他只是看着她依旧闭目微笑的脸,问出了最直接的问题: “她呢?”(指香奈乎)
蝴蝶忍手上的动作依旧稳定而轻柔,棉签精准地覆盖在伤口上,带来一丝清凉,却也牵扯着疼痛。
她闭着眼睛,微笑着回答,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吃饭休息去了。”
他感受着嘴唇上传来的、因她动作而无法忽视的刺痛,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声音因为嘴部不敢张大而有些含糊: “……我嘴都张不开了。”
这抱怨里带着点难得的、近乎委屈的真实情绪。
蝴蝶忍闻言,脸上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丝,依旧闭着眼,用那哄孩子般的口吻说道: “那忍一下啦,已经这样了。”
语气轻柔,却带着一种“事已至此,你能奈我何”的、温和的无赖。
他看着她这副模样,听着这毫无建设性的话,心中那股无处发泄的无奈感更加强烈了。 他更加无语了。
只能继续僵着身子,任由这位闭着眼睛、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一样的虫柱大人,继续“稳妥”地为他处理这由她亲自造成的、让他有口难言的伤口。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气氛诡异中,竟透出一丝古怪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