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离开抢救室,门轻轻合上。蝴蝶忍还沉浸在那种微妙的心绪中,盯着门口的方向有些出神。
突然——
“吱呀”一声,门又被推开了。
那个本应已经离开的男人去而复返,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手臂一扬,一件折叠整齐的、显然是刚从某位医生那里“借”来的白色大褂,精准地丢到了蝴蝶忍盖着的消毒单上。
“外面冷。”
他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语调,说完这三个字,再次干脆利落地转身,关门,脚步声迅速远去,这一次,似乎是真的离开了。
蝴蝶忍愣愣地看着腿上那件还带着些许消毒水味道的白大褂,又抬头看了看再次紧闭的房门,半晌,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容带着点无奈,带着点好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完全理解的暖意。
她将白大褂拿起来,披在了自己单薄的衣物外面。
与此同时,山下。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一心只想追上那个“混蛋”将他碎尸万段的众柱,正沿着山路风驰电掣般向下狂奔!
炼狱的火焰在不稳定的燃烧,不死川的风刃切割着空气,富冈的身影快如鬼魅……他们几乎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眼中只有那个该死的、溜得比鬼还快的男人!
然而,就在他们冲到半山腰一处相对开阔的拐弯处时,几道疾驰的身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猛地刹住了脚步!
因为,在他们正前方的山路上,一个披着略显宽大白色大褂的娇小身影,正步履轻盈地、朝着总部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着。那紫色的长发,那熟悉的背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炼狱杏寿郎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微张,那句即将冲口而出的怒吼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不死川实弥脸上的狂暴杀气瞬间冻结,变成了纯粹的、难以置信的呆滞。
富冈义勇急停的身影带起一阵尘土,他看着那个背影,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堪称“懵圈”的表情。
宇髄天元差点把自己华丽的头巾甩飞。 悲鸣屿行冥忘了流泪,忘了诵经。
甘露寺蜜璃猛地捂住嘴,防止自己尖叫出来。 伊黑小芭内和时透无一郎也僵在了原地。
几个人甚至因为惯性,直直地从那身影旁边冲了过去好几步,才猛地反应过来,齐刷刷地、以一种极其滑稽的姿势猛地扭头,甚至有人直接倒着跳了回来,七八双眼睛如同探照灯一样,死死地钉在那个披着白大褂的身影上。
确认了。 真的是蝴蝶忍! 脸色红润,步履平稳,甚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 不是应该生命垂危,躺在医院抢救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看起来……屁事没有?!
蝴蝶忍也被这突然出现、又以各种诡异姿势定格的同伴们吓了一跳,她停下脚步,看着他们脸上那如同见了鬼一样的震惊表情,困惑地眨了眨她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歪了歪头,语气带着十足的不解:
“怎么了,大家?”
蝴蝶忍这声带着困惑的询问,如同解开了定身咒。
下一秒,众人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瞬间将她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惊呼和疑问几乎要将她淹没。
“蝴蝶?!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是应该在医院抢救吗?!”
“你的毒……你的伤……怎么回事?!”
“我们明明看着你被送进去的!医生都说情况危急!”
“是哪个神医救了你?!我们一定要重重感谢他!”
炼狱杏寿郎激动地吼道,声音因为过于震惊而有些变调。
不死川实弥也死死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身上找出任何一点受伤的痕迹:“到底发生了什么?快说!”
面对同伴们连珠炮似的追问和那一张张写满震惊与后怕的脸,蝴蝶忍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恍然,想必是自己之前毒发吐血的样子把他们吓坏了。
她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容,轻声解释道:
“让大家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然后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了那个让所有柱再次石化的名字:
“是先生救了我啊。”
她看着众人瞬间呆滞的表情,以为他们没反应过来,又补充了一句,语气甚至带着点“你们怎么忘了”的意味:
“就是那位,我们大费周章请过来的先生。”
“——!!!”
空气死寂。
炼狱杏寿郎脸上的激动凝固了。 不死川实弥的瞳孔骤然收缩。
富冈义勇的眉头狠狠拧起。 宇髄天元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悲鸣屿行冥忘了流泪。 甘露寺蜜璃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伊黑小芭内和时透无一郎也彻底僵住。
先生? 那个他们刚刚恨不得千刀万剐、一路追杀下山的男人? 那个冷漠地甩出“我不想,仅此而已”的混蛋? 那个在他们看来极有可能是下毒凶手的可疑家伙?!
是他……救了蝴蝶?
这怎么可能?! 他们亲眼所见,他离开总部时,蝴蝶还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
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治好连各地名医都束手无策的剧毒和伤势?!
而且还让她看起来……像是刚刚睡醒一样轻松?!
巨大的信息量和强烈的矛盾感冲击着每一位柱的大脑,让他们一时间完全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山路上一片寂静,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众人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
半山腰上,巨大的震惊过后,理智逐渐回笼。
炼狱杏寿郎抓了抓他火焰般的头发,眉头紧锁,洪亮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困惑和一丝尴尬:“唔姆……这么说……我们是不是……误会他了?”
不死川实弥抱着胳膊,脸色依旧难看,但语气已不像之前那般杀气腾腾,他别扭地“啧”了一声,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炼狱的说法。
宇髄天元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巾,叹了口气:“如此看来,他不仅不是下毒者,反而是在我们都被情绪冲昏头脑时,唯一冷静地去救了蝴蝶的人……这可真是……不够华丽的误会啊。”
悲鸣屿行冥流着泪,声音沉重:“阿弥陀佛……我等竟以恶意揣度施主,实乃罪过……”
富冈义勇沉默着,但紧蹙的眉头也稍稍放松。
甘露寺蜜璃擦着眼泪,又是愧疚又是后怕:“我们……我们还那样对他……他救了忍小姐,我们却……”
伊黑小芭内和时透无一郎也陷入了沉默,显然意识到了之前的冲动。
结论显而易见——他们冤枉了好人,而且是以一种极其恶劣的方式。
“看来是得道歉了。”
炼狱杏寿郎最终沉声说道,虽然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错了就是错了。
这时,甘露寺蜜璃注意到蝴蝶忍虽然精神尚可,但脸色依旧带着一丝倦意,而且他们都知道,她折腾了这么久,肯定没怎么吃东西。
她关切地问道:“忍小姐,您是不是很累了?要不我们先送您回去休息?我们帮您带一份吃的回去?”
蝴蝶忍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态,除了有些乏力,并无大碍。
她看着同伴们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担忧和疲惫,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不用麻烦了,我还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正好大家都辛苦了,想必也都没好好吃饭吧?”
她轻轻拉紧了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白大褂,提议道:
“不如,我们一起去员工餐厅吃点东西好了?”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众人的响应。经历了如此大起大落的一晚,所有人的精神和体力都消耗巨大,确实需要补充能量,而且……或许在那里,还能遇到那个被他们误会了的男人,当面向他道个歉(虽然可能会很尴尬)。
于是,一行人调整方向,不再急着追赶(反正也追不上了),而是怀着复杂的心情,朝着总部员工餐厅的方向走去。
夜色中,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与不久前的杀气腾腾相比,此刻多了几分反思与缓和。
下山时的凝重与杀气,在确认蝴蝶忍安然无恙以及意识到可能冤枉了人之后,逐渐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些许尴尬所取代。
前往员工餐厅的路上,气氛不再紧绷,甚至开始有了些说笑。
“真是吓死我了!”
甘露寺蜜璃拍着胸口,脸上还带着点后怕的红晕。
“忍小姐您突然吐血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
她说着,又忍不住抱住蝴蝶忍的手臂,“您真的没事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蝴蝶忍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真的没事了,感觉就像睡了一觉,现在只是有点饿。”
她说着,还故意揉了揉肚子,引得甘露寺破涕为笑。
炼狱杏寿郎大步走在前面,声音洪亮,试图驱散之前的阴霾:“唔姆!没事就好!不过蝴蝶,你这次可真是把我们吓得不轻!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呃,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
他本想严肃告诫,但想到她之前装病的事,语气又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无奈。
不死川实弥在一旁冷哼一声,但语气比起之前的暴怒已经缓和了许多:“嘁,下次再敢乱来,不用毒发,我先揍你一顿。”
这别扭的关心方式引得宇髄天元发笑。
宇髄天元优雅地整理着方才打斗中略显凌乱的衣袖,接口道:“不过,能如此迅速地让蝴蝶恢复如初,那位先生的‘医术’……或者说手段,确实堪称华丽又神秘啊。”
他眼中带着探究,这已然是极高的评价。
悲鸣屿行冥流着泪,声音却带着欣慰:“阿弥陀佛……平安是福……只是我等误会了那位施主,心中实在有愧……”
连富冈义勇也难得地在这种氛围下开口,虽然依旧是简短的几个字:“…嗯。要道歉。”
目光却是不容置疑地看向其他人,得到了众人或点头或默认的回应。
伊黑小芭内沉默地走着,镝丸在他颈间轻轻蹭了蹭,似乎也能感受到主人情绪的缓和。
时透无一郎看着路边在夜色中摇曳的紫藤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蝴蝶忍听着同伴们的话语,感受着他们的关心,心中暖洋洋的,之前种种的委屈和郁闷似乎也消散了大半。
她拢了拢身上那件白大褂,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就在这种带着些许反思、些许庆幸、以及准备用美食抚慰惊魂的轻松气氛中,他们一行人来到了员工餐厅的门口。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推门而入的瞬间,餐厅的门却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一个他们绝没想到会在此刻此地见到的人,正从里面走出来。
正是那个他们刚刚还在讨论着要道歉的男人!
他手里似乎还拿着一个吃干净的餐盘,看样子是刚用完夜宵。
双方在餐厅门口猝不及防地撞了个正着。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炼狱杏寿郎脸上的笑容僵住。 不死川实弥准备迈出的脚步顿在半空。 宇髄天元整理头巾的手停了下来。
悲鸣屿行冥的诵经声卡住。 甘露寺蜜璃惊讶地捂住了嘴。 富冈义勇的目光瞬间锁定。
伊黑小芭内和时透无一郎也明显愣了一下。 连蝴蝶忍都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
所有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与他相遇。
之前准备好的、在脑海中演练过的道歉说辞,此刻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目瞪口呆。
男人看着堵在门口、表情各异的这一大群人,脸上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平静。
他仿佛没看到他们的震惊和尴尬,只是如同遇到普通熟人般,极其自然、甚至带着点随意地问了一句:
“嗯?来吃饭?”
众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人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侧身从他们之间留出的空隙走过,留下一句:
“哦那你们慢慢吃,我去休息了。”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迈着那惯常的不紧不慢的步伐,朝着员工宿舍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留下众柱依旧僵在餐厅门口,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
这道歉……看来是没那么容易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