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名为“引渡之舟”的古老木船,如同一个不合时宜的异类,静静悬停在归墟与秩序虚空的交界处。船头那盏昏黄灯笼散发出的光芒,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力量,不仅平息了边界躁动的法则,甚至连众人心头因妙音陨落和连番恶战而积郁的阴霾,都似乎被驱散了几分。
“观测者……”玄一立于归墟壁垒之内,混沌道果在眉心缓缓旋转,推演着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背后蕴含的无数种可能。数据洪流的“馈赠”,沉默壁垒的“收容”与最后的“数据传输”,以及此刻这充满善意的“引渡”……观测者的行为模式,始终笼罩在一层迷雾之中。
“道尊,此邀恐是鸿门宴。”东方明月清冷开口,冰蓝的眸中带着警惕,“观测者与系统之基关系不明,此时邀请,动机难测。”
“但这也是一个机会。”南宫婉操控着天机罗盘,罗盘上关于“观测者”的因果线依旧混乱,却并未显示出直接的恶意,“若真能与之结盟,共同应对‘大过滤’,我们的压力将大减。而且,‘万界海’作为永恒中立之地,或许能避开系统的直接监控,正是我们目前急需的喘息与交流之所。”
“要去便去!何须惧他!”瑶光新生的混沌魔罗剑意铮鸣,跃跃欲试,“正好试试我这新炼的剑锋,能否斩开那劳什子中立之地的迷雾!”
玄一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他目光扫过身边这些与他生死与共的道侣,她们身上的道殇虽因他凝聚道果而有所好转,但根基之损,并非轻易能够痊愈。尤其是星璇,神魂之伤依旧沉重。
“此行,我独自前往。”玄一做出了决定。混沌道果初成,他自信有自保之力,即便真是陷阱,也有把握脱身。而诸女留在归墟,借助此地新生之机疗伤修炼,更为稳妥。
“不可!”
“道尊!”
众人齐声反对。
玄一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归墟新定,需有人坐镇。玲珑可引导生机,加速尔等恢复,明月、凤舞、瑶光需尽快熟悉新增之力,璇儿与婉儿亦需静养。我快去快回。”
他顿了顿,看向那引渡之舟,一道神念传递而去:“观测者美意,玄一心领。然我之道友伤势未愈,需在此静养,不知可否?”
那灯笼中的苍老声音温和回应:“墟主放心,万界海规则特殊,时光流速与外界迥异,且绝对安全。墟主前往议事期间,归墟时间近乎凝滞,于诸位道友疗伤并无影响。且观测者阁下特意嘱咐,若诸位道友有意,亦可随行,万界海或有治愈道殇之机缘。”
治愈道殇的机缘?此言一出,连最为警惕的东方明月都动容了。她们的道殇源于万音之源的本源冲击,寻常手段极难根除。
最终,经过商议,决定由玄一携带混沌真界核心前往,诸女皆入真界之中,既可随时策应,也能探寻那治愈道殇的机缘。如此一来,进退皆宜。
决定已下,玄一不再犹豫。他操控着缩小至微尘般的混沌真界,一步踏出归墟,落在了那引渡之舟的船头。
小舟无桨无帆,在他登船的刹那,便自行调转方向,船头灯笼光芒大盛,照亮前方一片虚无。紧接着,小舟如同融入水中一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片虚无,周遭景象瞬间变幻。
不再是破碎的归墟,也不是冰冷的秩序虚空,而是一片光怪陆离、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色彩与信息的洪流!无数世界的倒影、法则的碎片、时光的剪影,如同万花筒般在舟外飞速流转、湮灭、重生。这里仿佛是所有维度、所有可能性的交汇点,是超越了一般宇宙结构的超维通道!
引渡之舟在这狂暴的洪流中却稳如泰山,那盏昏黄灯笼的光芒如同定海神针,开辟出一条宁静的航道。
不知行驶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万年。前方的流光骤然平息,小舟驶入了一片无法用大小来形容的浩瀚海洋。
这片“海洋”,没有水,由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各色光芒的世界气泡构成。每一个气泡内部,都仿佛是一个完整的、或繁荣或衰败的大千世界。气泡之间,有柔和的光芒如同水流般相互连接、流淌,构成了这片无边无际的万界海。
而在海洋的中央,悬浮着一座完全由各种不同风格、不同时代的建筑残骸、自然奇观以及法则结晶拼凑而成的、巨大无比的岛屿——那便是“永恒中立之地”,观测者的据点之一。
引渡之舟缓缓靠向岛屿边缘的一个简易码头。码头上,除了他们,还停泊着几艘形态各异的舟船,有的如同星光凝聚,有的则像是活着的生物,散发出截然不同、却都强大无比的气息。
显然,观测者邀请的,并非只有他们。
当玄一踏上岛屿的瞬间,他眉心的混沌道果微微一动,清晰地感知到,此地规则极其特殊,任何带有“攻击性”或“绝对秩序”的法则都被极大压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促进“交流”与“平衡”的底层逻辑。确实是一处难得的“中立之地”。
那灯笼中的苍老声音再次响起:“墟主,观测者阁下已在‘万象回廊’等候。至于治愈道殇之机缘,诸位道友可自行前往岛屿东侧的‘万法源井’探寻,或许能有所得。”
话音落下,灯笼光芒收敛,引渡之舟如同完成了使命,缓缓沉入万界海中,消失不见。
玄一将诸女从真界中放出。感受着此地特殊的规则,尤其是对伤势恢复的隐隐促进作用,众人皆是精神一振。
“道尊,我等先去那万法源井查探。”玉玲珑感应着东方那传来的磅礴生机与法则源力,有些迫不及待。
玄一点头:“小心行事,保持联系。”他需要先去见那位神秘的观测者。
就在诸女准备动身前往万法源井,玄一也欲寻找万象回廊之时,一个略带轻佻、却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哟,生面孔啊。也是被那老古董观测者叫来开会的?还带着这么多……嗯?身受道殇的美人儿?”
众人转头,只见一名身着华丽星袍、手持一把玉骨折扇、容貌俊美得近乎妖异的青年,正倚靠在一根断裂的罗马柱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尤其是目光在诸女身上流转,最终定格在气息最为独特的玉玲珑和瑶光身上。
他看似随意,但玄一却能感觉到,此人气息内敛如深渊,其实力,绝不逊于凝聚道果前的自己!而且,他竟能一眼看穿诸女身负道殇?
那青年“啪”地一声合上折扇,指向岛屿深处,懒洋洋地道:“别找了,万象回廊就在那边最大的那座破烂宫殿里。至于万法源井嘛……”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目光扫过玄一和诸女。
“那里的‘机缘’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据我所知,这次被邀请来的‘变量’里,可有几个对治愈道殇的‘源井精粹’志在必得的狠角色。你们这点实力,怕是不够看啊。”